四十七條錦鯉(1 / 2)

山中天氣變幻莫測, 前一刻豔陽高照, 後一刻大雨傾盆, 暴雨帶來急風, 不過一會氣溫驟降,渾身濕透的謝臨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一直關心著身旁的葉初然,見她沉默前行不發一語, 正在擔心想要問候一聲, 卻見她不聲不響倒在地上。

謝臨安大駭, 忙上前扶起她,見她雙目緊閉,臉頰上兩團不正常的紅暈, 呼吸急促, 伸手一摸額頭,十分燙手,“初然, 初然, 你怎麼樣了?”

眼見葉初然牙關緊咬, 一句話也不說, 心中更是緊張,怕是高燒暈厥過去,此時一定要找個避雨的地方,原本高燒,又這樣被雨淋著, 恐怕會病得更重。

他心中惶恐,深吸一口氣,咬牙從輪椅上站起來,用力抱起葉初然,跨步向前走去。

雨大路滑,就算是正常人也是舉步維艱,更何況是三年未曾行走的謝臨安,懷裡還抱著一人,他的雙腿漸漸無力,經過一個水坑,一腳踩滑,雙腿一軟不由跌倒在地。

他一聲白衣沾滿汙泥,鴉發上的雨水順著發梢滴落,他不管不顧隻是緊緊抱住懷裡的葉初然,似乎隻有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才能讓她不受到任何傷害,可是他不過自欺欺人,懷中的小姑娘臉色愈加慘白,就連臉頰上那兩團不正常的紅暈也消失不見。

謝臨安跌倒在地,雙腿沒有一絲力氣,他用儘力氣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那種無力的感覺瞬間擊潰他的所有清傲和自信。

他望著懷裡的葉初然心痛如絞,是自己沒用,他為什麼不能像平常人那般站起來,抱緊他的心愛之人,保護她,讓她不受這風雨寒冷之苦。

他溫熱的眼淚滴落在她冰冷的臉頰上,葉初然似乎有知覺般,嘴裡含含糊糊囈語道,“臨安哥哥,我冷。”

謝臨安忍著眼淚將臉頰貼近她,緊緊抱住,懷裡的小姑娘抖得厲害,渾身冰冷,冷如冰川上的雪花,仿佛眨眼就要消逝,再也摸不到觸碰不了。

謝臨安鳳眸專注的望著葉初然蒼白如紙的小臉,用力咬唇,舌尖一抹腥味在嘴裡彌漫,他緊緊盯住那張俏臉,哀痛如殤,初然,你的臨安哥哥沒有用,讓你這樣受苦。

心中無比絕望,他不能讓初然這樣病下去,她給了他希望,他絕對不會讓她失望,雙腿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站了起來,抱起她掙紮著往前走去。

他越走步伐越順暢,雨勢愈加大風也更急,好在兩人運氣不錯,不過往前走了幾百米,謝臨安在路邊發現一處廢棄的茅草屋,他連忙抱著葉初然推開門進去躲雨。

茅屋還算齊整,爐灶鍋碗瓢勺一應皆全,上麵卻鋪了一層薄薄的灰,明顯好久沒有人居住,屋子的角落裡攤著雜草,上麵鋪著單薄的被子,顯然是個簡易的床鋪。

謝臨安環顧四周,暗暗揣測,恐怕這是附近獵戶冬天進山裡打獵,因著大雪封山,十天半個月恐怕出不去,臨時搭建的住所,夏天便無人前來居住。

謝淩安關緊門,從裡麵上好門閂,將葉初然小心放在床鋪上,將她滴水的外衫脫掉,內衣因為濕透的關係,緊緊貼在小姑娘的身上,那隱隱發育的身體曲線婉然起伏,謝臨安忙轉過頭,不敢再看。

葉初然依舊昏迷不醒,身體寒冷如冰,臉色白到毫無血色,謝臨安顫抖著伸出手為她把脈,她的脈象虛滑無力,跳動起伏微不可察,謝臨安大驚,臉色瞬間大變。

她的脈象隱約有傷寒症的趨勢,他飽讀醫書,知道若再不讓她暖和起來,一定會得傷寒,如果傷寒拖久了,也許還會得肺癆。

他鳳目緊緊闔上,心中已下定決心,嘴裡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雙手顫抖著解開葉初然內衫的扣帶,再解開她肚兜上帶子,將她的衣服脫了下來。

謝臨安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前,手指抖得猶如勁風中的草木,指尖所及,肌膚細膩,溫滑如羊脂玉,少年本就是情動之時,麵對嬌花般的少女,心中猶如烈火燎原,那種想要燃燒殆儘的癡綿與恨不得一生一世糾纏永無儘頭。

他渾身發熱,頭腦卻清醒異常,這是他心愛之人,也是他珍惜的人,掀開薄被輕柔的蓋在葉初然身上,方才睜開眼睛,長出一口氣,抹去額角的細汗。

謝臨安抱了些乾柴放在灶台中,點燃起來,屋裡頓時暖和,他搬過幾個樹枝,橫在灶膛前,將葉初然的衣物放在上麵烤著火,衣物頓時冒出縷縷白煙。

此刻外麵的雨勢減小,謝臨安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葉初然,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額頭燙的嚇人,他眉頭緊皺,看來要儘快去采摘一些草藥退熱,否則高燒不退會引起各種後遺症。

他快步走出茅屋,往後麵山上走去,好在他運氣不過,不說一盞茶的時間就找到了幾株退燒怯寒的草藥,忙回到茅屋中。

葉初然依舊昏睡著,好在茅屋裡有粗瓷罐子,謝臨安打來泉水,將草藥洗乾淨熬煮好,盛在碗裡,輕聲呼喚著小姑娘喝藥。

葉初然昏迷不醒,謝臨安無法,隻能將她抱在懷裡,拿起調羹撬開她的嘴巴喂藥,奈何她牙關緊閉,藥汁順著嘴角溢出去。

謝臨安無法,眼見她的身體越來越燙,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禮教大妨早已被他拋到腦後,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對上葉初然的嘴,舌尖撬開她的嘴唇,用力渡了下去,葉初然喉嚨微動,不知不覺咽了下去。

謝臨安大喜,如法炮製,又渡了幾口,碗裡的藥汁漸漸見底,終於喝完了一碗藥,他輕輕舒口氣,將碗放在桌上。

此刻,在灶台火旁烘烤的衣物已乾,謝臨安將衣物取下,閉著眼睛抖著手將衣服為葉初然穿上,而後蓋好薄被,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涼颼颼的十分不舒服。

他燒了些熱水口對口的喂小姑娘喝下,期間葉初然醒過幾次,兩腮布滿紅暈,迷迷蒙蒙的星眸定定看著他,而後含含糊糊喊著臨安哥哥,就又昏睡過去。

謝臨安知道這是因為高燒,她的神智有些不清楚,很心疼的將她摟在懷裡,語氣沉沉的安慰她,“初然,臨安哥哥在這裡。”

夕陽漸落,山裡的夜晚靜的嚇人,雨早已停了,隻有山風卷著樹葉響著嗚嗚咽咽的聲音,似乎百鬼出行哀嚎遍野,無端嚇得人魂飛魄散。

謝臨安又為葉初然嘴對嘴渡了碗藥汁,她的呼吸漸漸平穩,身體也暖和起來,麵色帶了些紅暈,握住他的手睡得十分安穩。

謝臨安坐在稻草上,將葉初然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攬在懷裡,為她掖掖薄被,蓋得密密實實,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每次在她不安的扭動身體,他就在她耳邊不時低語,“初然,我在,不怕,好好休息。”

漫漫長夜,謝臨安點亮身旁的油燈,眼睛都不眨的盯著懷裡昏睡的葉初然,不時地用手帕為她擦拭額上的細汗,每隔一個時辰為她把脈診斷,見她脈象漸漸平穩,心中一塊大石方才落地。

天亮時分,守著葉初然一夜的謝臨安,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兩腿又酸又痛,不禁抱住懷裡的小姑娘,靠著牆昏昏欲睡。

葉初然悠悠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身上蓋著薄被,被謝臨安緊緊抱在懷裡,而臨安哥哥背靠著牆,沉沉睡著,他臉色蒼白,好看的眉頭緊皺,夢裡似乎夢到什麼不得安生。

她稍微一動,謝臨安立刻驚醒過來,眼見懷裡的小姑娘睜著烏溜溜的杏眼看著自己,第一反應就是伸手試探她的額頭,而後為她把脈,嗯,高燒已退,脈象平和,他不由長出一口氣,“初然,你終於醒了。”

葉初然暈暈沉沉,頭痛的厲害,忍不住往他懷裡靠了靠,哼著鼻子有些委屈的說道,“臨安哥哥,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謝臨安抱緊她,薄唇輕輕在她的烏發上觸了觸,“說什麼傻話,要不是我你也不會來圓通寺,更不會生病,都是我連累你。”

葉初然搖搖頭,“怎麼怪你,應該怪老天爺才對,誰讓他無緣無故下雨?”

她心裡暗暗吐槽,生病還被雨淋,這是什麼黴運啊,錦鯉大神最近也不好好保護自己,難道外出旅遊了?

錦鯉大神(撇嘴):我這是神助攻。

謝臨安揉揉她的秀發,笑著嘲道,“看來是精神好了,能怨天尤人了。”

葉初然又倚了一會,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回想昨天的情形,咦,不對,她記得自己被雨淋濕後,眼前一黑,摔倒在路上,怎麼醒來會在這間茅屋中?

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驚喜,開心的問道,“臨安哥哥,難道你的腳好了嗎?”

謝臨安一怔,心中暗叫不好,難道自己的秘密已經暴露,支支吾吾道,“初然,你怎會問出這個問題?”

葉初然歪歪頭,有些疑惑的問道,“我昨天明明暈倒在路上,醒來卻是在茅屋裡,難道不是你抱我進來?”她突然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周圍,“這裡也沒其他人啊?”

謝臨安心中一穩,看來葉初然昨天昏迷之後並無意識,壓根不知道發生何事,他麵色如常,一本正經說道,“嗯,昨天你昏迷後,我心急如焚,可是行動不便,好在此時有好心人經過,攙扶著你來到這間無人居住的茅屋。”

葉初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看了一眼身上的內衫,胸前的兩根長長細帶纏繞在一起,搭在一起,胡亂挽了個結,不由皺眉道,“這件內衫也是有人幫我換的?”

謝臨安臉上一紅,耳朵也有些發燒,勉強鎮靜道,“嗯,好心人是中年夫婦二人,是那位中年婦人幫你換得衣服。”

他越說越理直氣壯,隻覺得事實就是如此,“當時你渾身濕透,身體冰冷,再不換掉會加重病情,我變央求她幫你換了衣服。”

葉初然好奇的問道,“那怎麼不見夫婦兩人?”

謝臨安哦了一聲,“他們有要事在身,下午便急著趕路,走了。”

原來是急著趕路啊,難怪把自己衣服的帶子都係錯了,葉初然心中的疑惑煙消雲散,將內衫上的帶子係好,而後起身穿好外衣,坐在謝臨安身邊。

謝臨安見她不再追問,伸手端起身旁桌上的一碗藥,還有些溫熱,“初然,將這些藥汁喝了,你的燒高高退,還需要再喝些藥鞏固一下。”

葉初然眉間微蹙,對著碗聞了聞,“什麼味道啊,看上去就很苦。”

謝臨安正色道,“是我找得退燒草藥,藥效很好,良藥苦口利於病,把這一碗喝完病就好了。”

葉初然嘟了嘟嘴,不過她向來聽謝臨安的話並不任性,正要端過來,就看到謝臨安端著碗往自己嘴裡送,驚訝道,“咦,臨安哥哥,這個藥不是給我的喝的嗎?你怎麼喝起來?”

謝臨安忙住手,一臉尷尬,他一時忘記葉初然已經蘇醒,居然還想嘴對嘴渡給她,自我解嘲道,“嗬嗬,是臨安哥哥平日喝藥太多了,習慣了往自己嘴裡送。”

葉初然見他解釋有趣,也不懷疑,笑著端過來,喝了一大口,一張臉幾乎皺成了苦瓜,“這些什麼藥啊,又苦又澀,簡直是難以下咽。”

她看了一眼謝臨安不讚成的眼神,歎口氣,古代都是這種苦了吧唧的藥,好在她也不嬌氣,為了病好,喝就喝吧,仰起頭,捏著鼻子,一仰脖把藥全部喝光。

葉初然忍不住咳嗽起來,簡直是苦的她心肝脾胃都在抽搐,小臉擰成一團,朱唇閉得緊緊,一抹藥汁順著嘴角流了下去,可憐巴巴的掛在嘴邊。

她一陣咳嗽,眼淚都刻出來,水汪汪的星眸顯得楚楚可憐,謝臨安心中一動,十分不忍心,“喝好就好了,到了燕都,我買蜜餞給你吃。”

都是這個討厭的家夥開得草藥,葉初然嘟著嘴不願意理他,背過身子也不想看到他。“哼,我不想看到你。”

見她賭氣的模樣,謝臨安無奈的歎口氣,伸手攬住她,鳳眸凝神望去,小姑娘紅唇微微撅著,猶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嬌豔欲滴,惹人心醉。

溫香軟玉抱滿懷,眼前的心中之人比花還要嬌媚,謝臨安突然口乾舌燥起來,不知為何,他驀然想到昨晚之事,兩人唇貼唇,他為她渡下一口藥汁,她的唇柔軟溫暖,帶著好聞的香味,他還想再嘗到昨晚的香味。

直到那種感覺再次襲來,謝臨安終於從恍惚中醒來,他的薄唇輕輕吻在葉初然的唇角,吻在她那抹苦澀的藥汁上,舌尖輕輕舐去,藥汁並不苦,是蜂蜜的味道。

葉初然已完全愣住,杏眼睜得大大的,長長的鴉色眼睫顫抖如風中蝶翼,語氣都不連貫,“臨安哥哥,你這是……這是做什麼?”

謝臨安一驚,鳳眸眨了眨,眼前的小姑娘神色驚慌,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究竟做了什麼?

隻是他向來處變不驚,清咳一聲,深邃的鳳目中閃著溫柔的神采,一本正經的說道,“初然,你不是說藥汁苦嗎?所以我嘗了嘗,原來……原來藥汁還真有些苦。”

說完之後,他恨不得自己給自己一巴掌,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連自己都不信,他微微垂眸,臉上有些發燒,心中百折千回。

葉初然皺眉望著謝臨安,真當她是傻瓜,就算再親密的關係,也不會隨便去彆人的嘴角旁嘗味道吧。

她雙目緊緊盯住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異樣,不想謝臨安的臉上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看不出一絲一毫不明情緒。

難道他喜歡自己?葉初然突然被自己的一個念頭驚呆了,他怎麼會喜歡自己?像他這樣的古代高冷學霸、少年解元,應該喜歡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或者是名門望族之女,她穿越而來,勉強隻能看懂繁體字,至於其它的,除了孔子說孟子說,她也說不出一個子醜寅某。

應該是自己想多了,他們兩人是生死之交,為了對方彼此命都可以不要,可是謝臨安應該不會喜歡自己吧,壓根三觀不合兩個世界的人,更何況他也沒說喜歡自己。

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發酸,平緩下心情,葉初然還是決定委婉提醒一下,“臨安哥哥,我知道你對我好,誠心誠意把我當妹妹看待,我也會一直把你當哥哥看待,你我親如兄妹,隻是有些舉動還是不要,我怕會引起誤會。”

謝臨安一冷,隻覺得心中涼涼,原來她隻是把自己當作哥哥,他微微抿唇,一顆心猶如在沸水中被撈起丟到冰川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蟬,似乎一腔情意和熱血都被凍住了。

良久,他鳳眸揚起,輕輕一笑,笑容卻未達眼底,“初然,我知道了。”那張稚嫩的臉上十分平靜,她還小,什麼都不懂,是自己莽撞了。

既然如此,他更不會放手,不管是許晏也好,還是阿南也罷,他絕對不會讓他們搶到先機,初然是他的,也隻能是他的,隻要她未喜歡上彆人,他就一定會讓她喜歡自己。

他的鳳目中帶起一抹狠厲,自從她將他從黑暗中救出來,他就不會放棄那抹照耀心底的白月光。

兩人各懷心思,並排而坐相顧無言,茅屋中的空氣凝固一般,靜默中帶著尷尬。

謝臨安見葉初然不說話,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可能嚇到她了,這對刷自己的好感可是不利,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還是來點自己擅長的比較好,捂住胸口咳嗽幾聲,果然葉初然神情一陣緊張。

“臨安哥哥,你沒事吧?”昨天大雨,謝臨安肯定也淋到雨,他身體孱弱,被謝多壽打傷的地方也剛剛好,為了照顧她更是不顧自己的身體,她心中一陣不安。

“我沒事,可能是淋到雨有些咳嗽。”謝臨安鳳目偷瞄,果真見到葉初然滿臉心疼,心中原本被冰水澆過,冰冷的地方又開始升溫轉暖。

葉初然連忙起身燒了些熱水,倒了一杯給謝臨安,“臨安哥哥,喝些熱水。”而後自己也喝了一杯,暖暖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