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騎同惡徒交鋒時,馬長撕開衣擺,綁住肩上的傷口,拔腿就準備逃跑。
沒等跑出多遠,幾支箭矢突然從身後襲來,鋒利的箭頭穿透他的膝窩,釘進他的雙腿,更有一支穿透腳踝,讓他再不能行動自如,踉蹌兩步撲倒在地。
阿早幾個衝出草叢,二話不說,舉起手中的弋弓和木棒,劈頭蓋臉砸在馬長身上。
一名孩童雙眼血紅,舉起鋒利的石頭就要砸在馬長頭頂。他的阿母就是被這個畜生殺死!
阿早攔住他,遞過一支削尖的木條。
“用這個,一下砸死太便宜他!”
馬長雙腿中箭,手臂被打到骨折,脊椎也被砸斷,根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孩童舉起木條,血口一道道增加,疼痛加劇,接連不斷發出慘叫。
馬場外的戰鬥結束,惡徒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傷重的軍伍下馬塗藥包紮,未受傷和傷輕的則開始清理戰場。
惡徒的坐騎都以馬鐙代替繩扣,攜帶的包裹中儘為銅錢和鐵器。趙嘉神情凝重,下令將還活著的惡徒綁上馬背,他將親自押往官寺審-訊。
惡徒的屍體被遠遠丟開,盤旋在空中的禿鷲烏鴉陸續飛落,黑壓壓的擠在一起。等鳥群散開後,除了不能吞咽的大塊骨頭,地上不會留半點殘渣。
牛伯和戰死的軍伍被收斂掩埋,軍伍們抽-出短刀,斬斷木欄削製成墓碑。
待收斂到婦人的屍身,在場之人無不眼底泛起血紅。有兩個軍伍怒吼一聲,將馬背上的惡徒抓下來,赤手空拳將其撕碎。
所謂“撕碎”,百分百按照字麵含義。
趙嘉同樣憤怒,單手握住刀柄,恨不能將這些惡徒砍成肉醬。可他還是不得不攔住軍伍,為查明背後,了解還有多少人牽涉其中,必須留下幾個活口。
“待到審訊之後,必令其血債血償!”
軍伍攥緊拳頭,濃稠的血從指縫間滴落。臉頰緊繃,腮幫隱隱抖動。被趙嘉按住肩膀,到底服從命令,沒有繼續動手。
就在這時,阿早幾個拖著半死不活的馬長走來。馬長渾身遍布傷口,幾成一堆爛肉,卻神奇地還在喘氣。被扔到趙嘉腳下時,喉嚨裡發出咯咯聲響,貌似想要求饒。
趙嘉直接越過他,俯身拍拍幾個孩子的頭,讚許道:“做得好。”
換做後世,他的舉動必然要被指責。但在烽火不斷的漢邊,近乎沒有“童年”這個概念。隻有足夠凶狠,足夠強悍,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得到誇獎,孩童們都是雙眼晶亮。
他們中有一半出身陽壽衛,但記憶中的大火已經模糊,又有衛絹教導,必然會同父祖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趙嘉的肯定對他們是一種鼓勵。
孩童們牢記衛絹所言,好漢子應在沙場上博出身。如今他們年歲還小,等到再長幾歲,必然能和馬場中的伯叔一樣,戰場殺敵,斬首得功。
戰場清理完畢,趙嘉留下部分人手照看馬場,順便修補圍欄。至於逃走的馬匹,暫時不著急,隻要不跑出邊郡,待縣中調撥人手,基本都能尋回來。
遊徼行事沉穩,被留下組織工作。
惡徒連同馬長都被綁上馬背,一路押送回縣城,連日進行審問。
趙嘉入城時,官寺小吏正張貼捕文,捉拿逃走的獄卒及其過從甚密者。百姓圍在告示前,聽小吏宣讀內容,各有猜測,議論紛紛。
生活在邊郡,身側就是惡鄰,讓他們的直覺極其敏銳。究竟是什麼緣故,才會如此大張旗鼓抓捕一名獄卒,連熟悉之人都要帶去審問?
思及背後因由,不少人當場麵露嫌惡。
很顯然,此人不是同匪盜勾結,就是叛族-私-通胡寇!
人群中有馬長的同族,轉身見到返回的一行人,認出馬背上的“血葫蘆”是自家兄長,當即麵色一變。
一人性情衝動,同伴沒拉住,直接衝到趙嘉馬前,就要出聲質問。話沒出口,耳邊傳來炸響,鞭子貼著頭皮擦過,驚得他呆立當場。
“攔截縣尉,囚!”
不等攔馬之人從驚恐中回神,兩名軍伍已翻身下馬,將他當場拿下。躲在人群中的族人見勢不妙,就要偷偷溜走。
馬長做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見其得到的好處,很有幾分眼熱。
如果不是無賴事發,官寺查出不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這顆隱藏數年的釘子,他必然禁不住誘-惑,早晚要和馬長同流合汙。
見馬長被抓,此人心頭狂跳,不敢在城內久留,悄悄退到人群後,決定回家收拾細軟,帶著妻兒離開沙陵縣。
哪怕是逃進林中做野人,也好過丟掉性命。
不承想,被抓住的族人突然轉頭,大聲道:“從兄救我!”
說話間,還故意朝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趙嘉坐在馬背上,看到眼前這一幕,細思攔馬人的表現,意外挑了下眉。命軍伍將藏在人群中的男子抓出來,一同帶進官寺。
縣丞得人稟報,直接來到前院。
官寺門剛一合攏,攔截趙嘉的漢子突然跪倒在地,大聲道:“貴人,我要舉不法!”
一同被抓的男人猛然轉過頭,頓時明白,自己這個從弟並非衝動,而是故意如此,就為被帶進官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