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2)

早上八點醫院剛剛運作,正是人多的時候,走廊上人來人往。

從前他喜歡清靜的地方,後來在療養院住了幾個月,那裡清靜得讓人發慌,於是他現在反而更喜歡有人煙的環境,仿佛置身其間,也能因此沾染上一兩分煙火氣。

“林鹿。”

林鹿靠在長椅上稍微緩了緩,閉目養神,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起初他還以為是聽錯了,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扭頭看到一身體麵西裝,頗有幾分麵熟的臉孔。

好在他記憶還不錯,想了想才從腦海裡麵翻出這個人是他的大學舍友汪傑。

倒也是不巧。

汪傑是見一樓掛號大廳的人太多,所以就到樓上自動掛號機來掛,誰想無意間一瞥,注意到走廊垂手坐著的林鹿,病懨懨微垂著頭,肩胛單薄,柔軟的碎發遮住蒼白的後頸,脆弱精致的臉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

汪傑見林鹿就穿了件單薄的睡衣,行單影隻的,還以為自己認錯了。

走近一看,還真是林鹿,他上下打量,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快意。

“哎呀,真是不巧,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碰麵。”汪傑不請自來,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

林鹿掀開眼皮,瞧他一眼,心說是挺不巧的。

林鹿很擅長博得彆人的好感,在哪裡都很容易和彆人打成一片,但他畢竟也不是人民幣,能讓所有人都喜歡。

汪傑就是極少數和他不對付的人。

起初兩個人分到一個宿舍,井水不犯河水,他事情比較忙,學校,公司兩頭跑,說是室友,其實根本沒在宿舍住過幾天,兩人也沒什麼機會碰麵。

汪傑長相也算周正,一直為此沾沾自喜,但偏生和林鹿分到一個宿舍,就把他襯托的平平無奇了,所以他才看林鹿有點不順眼,也就僅此而已。

但後來汪傑暗戀校花,偏偏校花拒絕了,轉頭和林鹿表白了,就連周圍同學聽說這件事也在私下笑他癩蟲合蟆想吃天鵝肉,汪傑不小心聽到了,他一度自尊心很強,所以覺得很沒臉。

汪傑也因此漸漸遠離了班上同學,選擇加入社團,和社團裡人處成了好兄弟。

然而那人後來卻因為和林鹿發生矛盾退學了,還向汪傑訴苦,雖然不太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汪傑認定是林鹿的錯,一心就想為兄弟出頭,氣急敗壞的找到林鹿,質問他:“是你害小袁退學的?難道不內疚嗎?”

林鹿卻忙著要去公司,坐進接他的車裡,隻簡單說了一句,和我沒關係。

說完,車揚長而去。

因此,汪傑一直對林鹿頗有成見。

當年他隻能看著林鹿的車尾氣,現在他終於混出點人樣了,難免有些自得。

汪傑見林鹿身形單薄,睡衣套在身上都覺得肥大,以為他這段時間過得不好,故意說:“沒想到一向都是前呼後擁的人,居然穿成這個樣子坐在這裡,剛剛我差點都沒認出來呢。”

林鹿沒什麼心思搭理他,敷衍道:“彼此彼此。”

他沒怎麼把汪傑當一回事,危險的人永遠都懂得隱藏自己的惡意,就像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會裝,而汪傑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這種肉眼可見的惡意太明顯,連回應都沒有多大意義。

汪傑眯縫著眼說:“最近過的怎麼樣啊?在哪裡高就?”

林鹿沒什麼精神,隨口糊弄過去,汪傑便越發肯定了,林鹿最近過得不好。

他知道林鹿很早就工作了。

可是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爬的越快,摔的越狠。

“我是不是不該戳你的痛處?”汪傑有意無意的提起:“唉,不過我就不一樣了,最近混的還不錯。對了,維柯萊公司你知道嗎?”

林鹿倦懶地掀了掀眼皮,他當然知道,這還是林氏旗下的一個子公司。

不過連續兩年績效都不儘如人意,所以他主張關停並回攏資金。

汪傑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工作上的忙碌。

林鹿點頭:“是嗎,原來是這樣。”

“不過好在辛苦都是值得的,我現在混到一個小主管,要不怎麼說大公司慧眼識珠呢,”汪傑誇誇其談。

林鹿誇他:“真的嗎?好厲害啊。”

汪傑又吹噓自己在六環買了房,買了車,就差把得意寫在臉上:“我們也是相互成就,就是現在提了主管這名片,走到哪都要帶到哪,太麻煩了……”

林鹿幫著生氣:“真的過分了,這叫什麼事啊?”

汪傑:“……”

他終於發現自己嘰裡呱啦炫耀賣弄一通,林鹿都在糊弄他,壓根沒認真聽他說話。

汪傑話題進行不下去了:“你說話也太敷衍了。”

林鹿蔫噠噠抬了抬眸,砸了砸嘴:“那我給你來段聲情並茂的?”

汪傑腦門上青筋抽了抽,心裡像是憋了一團火。

但他心想林鹿說不定是裝著不在意,於是越挫越勇,反而嘮嘮叨叨說的越發起勁,就為了博得林鹿的反應。

林鹿閉上雙眼,思想放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昨晚他燒得太難受,手機都沒帶,現在連個打發時間的東西都沒有。

倒是盛危的筆記本還留在病房裡…林鹿也就稍微動了點心思,就把想法按捺下來。

盛危的電腦裡麵應該有不少重要的文件,他還是避避嫌吧。

汪傑滔滔不絕說了半天,發現林鹿心不在焉,糊弄都懶得糊弄他了,他說十句,林鹿才頂多回上一句。

“也是我忘了,這個場合不適合敘舊,要不改天我們約個時間出來聚聚?”汪傑決定轉變思路,他故意拋出一個自認為很有誘惑力的誘餌:“你要是沒工作,我和人事說一說,把你安排過來。”

林鹿敷衍:“是嗎,那多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過意不去的,也就一句話的事。”汪傑說。

他當然沒安什麼好心,林鹿要是落到他手裡麵,那還不是任由他揉捏搓扁,到時候讓他過來當牛做馬,再把他開了,他林鹿又能怎麼辦?

汪傑越想越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他正打算趁熱打鐵,把這件事定下來,無意間一抬頭,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汪傑頓時眼前一亮,他認出來那是總公司派來迎接視察時,有過一麵之緣,負責給老總開車的司機福叔。

這要是能搭上關係,他入駐總公司,不也就指日可待?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司機也朝他這個方向看過來,似乎在辨認著他身份,隨後揚起笑臉主動走過來。

難道說他優秀到福叔也對他念念不忘,還認出他來了?

汪傑心潮澎湃,心情激動難抑,顧不得彆的,堆起笑臉主動湊上前去。

然而福叔卻直直和他擦肩而過,走向安靜坐在椅子上的林鹿,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色,“小少爺,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

汪傑人都愣住了。

小、小少爺?

看著福叔主動和林鹿搭話,汪傑一時間腦筋都轉不動了。

是了,林鹿姓林……那他和林氏是什麼關係?

汪傑想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可能,臉上表情都僵硬了。

林鹿聽見熟悉的聲音,睜開眼,也認出來人是他爸林海天的司機福叔,他記得福叔家就在這附近,所以經常到這裡來看病抓藥,沒想到今天還碰上。

他笑了笑,“叔,老鼻炎又犯了?”

“是啊是啊,這不外麵梧桐樹一掉毛衣子,我這鼻炎就開始犯,也是老頑固了,”福叔關切問:“小少爺怎麼也來醫院了……”

“我也是老毛病,發熱感冒。”林鹿低低咳嗽。

“小少爺還是要多多注意身體,據說再過兩天又有寒潮要來了,小少爺可彆貪涼穿的太少…”福叔喋喋不休地說著。

林鹿一一點頭應下。

福叔給林海天開了一輩子車,算是看著林鹿長大的,見到林鹿就跟見到自己孩子一樣,明知道這些事林鹿都知道,還是忍不住要嘮叨。

林鹿也明白福叔的好心,兩人聊了一刻鐘,護士站叫了福叔的號,林鹿催他去就診,福叔才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診室。

汪傑:……

他臉憋得通紅,他現在還震驚於林鹿的身份,還沒回過神來。

林鹿是林氏的繼承人?那之前怎麼半點風聲都沒透露出來…他回想從前兩人交流,林鹿好像從來沒擺過什麼架子,所以他還從來沒往那方麵想過…等等,剛才他是不是要給林鹿介紹工作來著?

之前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裡麵閃過,汪傑‘蹭’得從臉一直紅到脖子。

林鹿起身去洗手間,經過他身邊,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真情實意道,“還是早點從公司離職吧。”

“最多半年,你那個慧眼識珠的公司就要關停了。”

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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