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丞:“的確難如登天,但是相比拿下葉氏集團呢,似乎還是要容易一點。”
婁副總不說話了,吸了口氣,開始思慮顧丞的分析。
顧丞接著說:“他麵前有幾個絆腳石,負責改革的CEO秦輝,我,您,尤瑋。我和您的關係,您一直沒有用自己的本名,所以外人就算要查,查出來的我的養父也是彆人。至於小軒,我認為她不會說,就算再和您對著乾,也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我猜,葉倫目前知道的隻是我和尤瑋曾有過一段關係,而尤瑋是您的得力乾將,按照正常邏輯推算,葉倫得出的答案就應該是——您對尤瑋有知遇之恩,而我和尤瑋在一起過,後來因為利益牽扯,您讓尤瑋把我找回來,介入耀威改革的檢查環節,借此和檢查團隊達成聯盟,擴大贏麵。”
“方副總那裡,葉倫不需要擔心,隻要給方副總保護傘,或是許給他足夠的利益,或是和方副總的上線張立民達成共識即可。而張立民一向負責財政,他又是一個精打細算的人,肩負財政大權,他年輕時候是數學係畢業的,因為到拉斯維加斯的賭場算牌贏錢,被拉進黑名單。他對金錢有追求,也很執著,這樣的性格恐怕很難做到不監守自盜,他會整日都在盤算著怎麼將酒店的錢合法合情合理的放到自己的口袋裡,而且還要做的高明,不枉費這個精於算計的腦袋。這樣一個愛財的人最容易收買,關鍵就是看葉倫能滿足他多大的貪念,,以及怎麼談攏條件。”
也就是說,隻要葉倫要挾尤瑋成功,就能牽製住婁副總,尤瑋答應葉倫的合作,就等於婁副總答應,尤瑋不答應葉倫的合作,有把柄在手,婁副總也不敢妄動。
更有甚者,一旦牽製住尤瑋,就等於牽製住顧丞。
他們當年的事絕對是一個炒作的話題,更可以牽一發動全身,有心的人會用來做文章,問責婁副總,為什麼他的手下會找自己曾經差點結婚的對象前來檢查酒店內部問題,這算不算是給自己開後門?
一旦這個質疑成立,而且成功地在高層們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那麼婁副總就算是無辜的,他的位子也會保不住。
接著,耀威的人們還會提出其他疑問,比如這樣檢查的結果能是公正的麼,難道就不會影響到酒店改革的正確方向麼,這場改革難道隻是利益爭奪者們的遊戲?無論哪一條,都對酒店長遠發展十分不利。
至於葉倫,他前兩次已經對尤瑋表達出合作的意向,先用利益釣魚,尤瑋沒上鉤,後用情感收網,尤瑋沒上當,那時候顧丞和尤瑋就估計過,葉倫很快會有下一步,威脅利誘一起上。
但他們沒想到,所謂的“威脅”是這樣的鋪牌。
***
兩人和婁副總聊完葉倫的事,準備回去思慮對策。
尤瑋刻意晚一步走,留下來和婁副總再說幾句話,事實上就算她不留下來,婁副總遲早也要問。
婁副總說:“當初我讓顧丞聯係你的時候,我就問過你,將來要爬到什麼樣的位子,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嗎?”
尤瑋點了下頭,笑了:“我說,我要坐您現在的位子,如果可以更高,更好。您當時還問我,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坐上來嗎,知道要和多少人有利益勾結,要掌握多少人的把柄,才能坐得穩嗎?”
婁副總也笑了:“那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尤瑋的笑容漸漸收了:“我當時說,我其實不太知道這個量有多大,我是否能承受,我隻知道我應該儘量做到不被彆人掌握把柄,不被彆人的利益牽著鼻子走。”
隔了一秒,尤瑋又看向桌上的照片,說:“結果,我沒做到。”
婁副總歎了口氣:“既然知道錯了,就要及時補救。”
尤瑋垂下目光:“我不知道如何補救。”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婁副總麵前示弱。
但這也是事實,到了這一步,她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現在的先機掌握在對方手上,人家是發球方,她隻能等待。
婁副總這時說:“兩條路,都做好準備,權衡好利弊,再問問自己的心,等到對方出招了,你選擇一條路。”
婁副總這是在教她。
尤瑋抬起眼,安靜的聽著。
婁副總說:“第一條,答應葉倫,拿現在手裡的籌碼去做交換,做賭注,如果他真是那樣一個偏執型人格,你會從他那裡得到更多。這個時候,你要問自己的心,是不是永遠不會愧疚、後悔,能做到絕對的心硬。這是一種交換,換到了想要的東西就彆回頭。”
尤瑋怔住了。
她的心裡也是突然一抽。
她自然知道這種“交換”指的是什麼,婁副總,顧丞,他們都會成為她的籌碼,交出去,是生是死,各憑本事,她交出去了就沒資格愧疚。
到那個時候,她是執棋者,他們是棋子。
更有甚者,如果她連他們都能一腳踢開,那麼耀威的任何人都會成為她的棋子,她能用的人越來越多,兌換的金額也會越來越大,她連自己的愧疚感都能變賣,還有什麼能阻止她的?
一旦狠心到那個地步,她會成功很快,進階的直梯會瞬間開通。
想到這裡,尤瑋問:“還有一條呢?”
婁副總說:“還有一條,會很辛苦,你不合作,就意味著在你眼中,這些你不願犧牲掉的人和事,遠比對方開出的利益條件更珍貴,那麼對方會重新估量,這些人和事也會成為你的致命弱點,對方會不惜代價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你的弱點。這時候,你也要問問自己的心,你有能力護得住麼?”
聽到這裡,尤瑋不禁笑了:“我要是選擇了這條路,就得死撐到底。這種選擇有多辛苦我知道,我走了,你們不會好過,我也知道。我是想往上爬,但像是第一條路那種舍棄所有尊嚴還要被要挾換來的成功,我不要。如果我今天要了,將來必為魚肉,不管暗處的人是不是葉倫,他都不會放過我。”
到此,婁副總已經明白了尤瑋的答案。
他又歎了口氣,努努嘴,問:“你真想好了?不後悔?”
尤瑋笑道:“我隻知道,如果我選了第一條路,我才會真的後悔。”
婁副總:“可是這樣一來,躲在暗處的人,會更變本加厲的對付你。就算他們要對付的人是我或者行政部,你也是第一個被開刀的對象,你就甘願一直當擋箭牌?”
尤瑋依然在笑:“從坐上這個位子的第一天,我就做好準備迎接這一切。要享受光環,就要承受痛苦,這天底下沒有隻收獲不耕耘的好事。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尤瑋撂下話,轉身就走。
臨出門前,婁副總的聲音卻追了上來。
他就隻有一句話:“如果你選擇了一,我相信顧丞那小子也不會怪你。”
尤瑋沒應,隻是笑了一聲。
***
尤瑋離開會所的包間,一路往外走。
直到來到門口,微風徐徐,拂過鬢角。
尤瑋抬眼一看,顧丞的車就停在路邊,他沒有坐在車裡,而是靠著車身,安靜的立在那。
她沒有猶豫,腳下一轉就朝他走去。
來到相隔兩步的地方,尤瑋停住了,這個距離是正常的社交距離,如今他們是在公共場合,不宜靠的太近。
顧丞的眼睛漆黑且深沉,他看著她的樣子也十分專注。
半晌過去,他才低聲問了一句:“四年前,我問過你,衝動這一次,會不會後悔。”
尤瑋“嗯”了一聲,道:“我當時說,就算後悔,也要承受,我身為一個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顧丞又道:“那麼現在呢,你後悔了麼?”
尤瑋一頓,進而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