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還揀了兩塊薑熙幫著買的波斯地毯,讓薑承宗一起送去了。
簫煦不在京城,蕭山倒是與薑家往來甚密。估計是簫煦的吩咐,有些薑家不好出麵的事,蕭山立馬就幫著辦妥了。這次給簫煦的節禮,便是托簫山幫著送去的,當然節禮也有他的一份。
其實,簫煦在年節前就回京了。隻是一直忙著公務,沒時間去薑家拜訪。
蕭山帶著薑家的節禮去拜見,簫煦聽聞薑幼白特地送了新料子給他裁衣裳,麵上瞬間有了笑意。不由想起兩人第一回見麵,也是因為衣裳的事。
出於心底一些隱秘的心思,他吩咐針線房趕著年前將衣裳做出來。又見一起送來的兩塊地毯皆是上品,雖趕不上波斯進貢的,可也不差了。
正興致勃勃的讓人換了原來的地毯,鋪上這塊新的。舒立來了。
他明顯有些詫異這個時候主子還有心思親自布置書房,而且還是和蕭山這個大老粗一起。
“什麼事?”新地毯鋪好,簫煦擺手讓其餘人出去,隻餘蕭山和舒立。
舒立收斂了心神,道:“主子,西莊的藥已經實驗成功了。”他的聲音裡有隱隱的激動,但瞧著主子依舊沉著的麵色,還是壓抑下了自己的情緒。
其實簫煦內心也不是全無波動,他狠狠握緊書案下的拳頭。半晌才沉聲道:“你們兩人下去準備,我即刻進宮回稟聖上。”
蕭山和舒立都明白他的意思。此次藥物研製關係重大,事關國本,聖上知道了必定會親臨。到時不說主子,他們這些人也將一飛衝天。
“是,主子放心,屬下一定安排的萬無一失。”兩人一口同聲道。
直到書房裡沒人了,簫煦才緩緩放鬆了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僵直的手臂。此時,巨大的喜悅後知後覺得漫上了心頭。
他的喜悅不為即將而來的赫赫之功,而是終於能對當初那個隻信任自己的人有個交代了。他終是不負所托。
簫煦帶著親信護著一位神秘人出京的時,薑幼白正指揮著廚娘煮臘八粥。
今年的臘八節比往年更加慎重。薑家初來京城,既要交好鄰裡,又不能丟了自家的矜持,被人低瞧。如此,便要在平日的細枝末節上下功夫。
臘八粥的味道最能體現一個家族的底蘊。
貧寒百姓家,隨意抓幾把豆子煮了,便算是過了臘八節了。但富貴之家煮臘八粥都講究一個色味、濃淡,少則七八種穀物熬煮,多則二三十種也不是沒有。
薑幼白曾經吃過一碗至今回味不已的臘八粥。想起那個味道,便托薑熙專門去酒樓買了幾碗來,又拉著薑令月一同品嘗,到底是將方子琢磨出了個八九不離十,煮出來的粥也有七八分原本的味道了。
到了臘八節這一日,薑家給周圍鄰裡和親友都送了臘八粥,獲得了大家一致好評。各家也都送了回禮,其中卜氏送來的幾壇子臘八蒜最讓薑家人喜歡。碧綠如玉的顏色,口感微酸、微辣,十分下飯。
薑幼白想起老爸喜歡吃這個,便寄了一壇子給家裡。
現代。薑熙冒雪抱著一個黑瓷壇子進了家門,正好碰到了給蘭花澆水的薑爸。頂著他老人家疑惑的眼神將壇子放在餐桌上,借口換衣服溜回了臥室。餘下薑爸自己打開了壇子見了裡麵一片碧綠,眼神愈發深沉。
下午薑熙與薑媽商量著做年夜飯,記起之前薑幼白寄來的一盒子人參一直沒用,正好可以用來燉人參老鴨湯。
薑熙一邊打開人參匣子,一邊忐忑的問:“媽,我爸不會突然回來吧?”
薑媽篤定道:“不會,你爸說了下午局裡要開會,晚飯前不會回來的。”
薑熙一聽,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母女兩個都背對著門口的方向,因此並未看到身後的門緩緩打開了。
“這是什麼?”身後聲如洪鐘的聲音響起,兩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彼此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裡的忐忑和解脫,然後一臉訕訕的轉過身去。
…………
薑幼白自是不知道現代家裡發生的這些事。年節的腳步聲越發臨近,她和薑令月幫著梅氏準備過年的東西,還有料理與各家的人情往來,每日忙的腳不沾地。
直到到了大年三十的這一日,才真正的消停下來,也才知道薑熙被薑爸“嚴厲逼問”的事。雖心裡表示同情,但與薑爸聊天時她還是堅定的表達了自己並未與其同流合汙的立場。這才獲得了薑爸的勉強原諒。
薑家人口簡單,因此這個年也過的簡便。一直到大年初三日,梅氏才帶著三個兒女去了賈芸家。
出乎意料的賈芸家裡並不狹小,雖比不得薑家新宅,但賈芸家隻母子兩個人住,倒也算得上寬敞。
親戚見麵,梅氏給了賈芸一袋子事事如意的銀裸子,足有十兩多。卜氏也不小氣,也拿出準備好的銀裸子給薑承宗兄妹。
薑幼白見手裡的銀裸子花紋精致、古意十足,不由新奇的拿在手裡翻看。
賈芸見了,就笑著解釋道:“這是本家榮國府上為娘娘省親打的,我瞧著好,便換了些來。三姑姑既喜歡,那就再好不過了。”
薑幼白聽了這稱呼不自在了一瞬,但還是笑著道:“自然喜歡的,多些芸表侄費心了。”
賈芸聽了笑著擺擺手,卜氏也顯的很高興。讓賈芸帶著薑承宗去家裡逛逛。他家早年發跡過,這幾年家生艱難,家裡的宅子曾劈了一半賣給了族人,不過剩餘的一半也還是很有看頭的。
他們兩人出去了,梅氏才笑著問道:“都說你們家娘娘要來省親,可是定下日子了?”
說起這個薑令月和薑幼白姐妹倆麵上就顯出些好奇來。
隻見卜氏一副與榮有焉的神色,笑著道:“定下了,定在了元宵日。聽芸哥兒說家裡修了好大的園子,隻等著那日呢。”
梅氏笑著說了些恭喜的話,卜氏越發有了聊興,道:“年前姑媽家送來的臘八粥,我用著好,便送了些給那府上去。不想老太君竟用的十分香甜,與身邊的丫頭媳婦子笑說她老人家半輩子吃用過無數山珍海味,不想一碗粥竟有這般難得的滋味,難為你們家怎樣做出這樣的好味道。”
梅氏聽著笑意盈盈,話語裡卻謙虛道:“你們家老太君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怎會為著一碗粥說出這樣的話來?可彆是你說來誆我的。”
卜氏聞言忙叫屈起來,“姑母若不信,等過些日子那府上忙完娘娘的事,我便領姑媽去老太君跟前對峙去。”
她說著又撐不住笑將起來,道:“說起來,老太君還真想見一見姑媽和兩位妹妹呢。那日老太君用了姑媽家的粥,又聽聞家裡有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便想請去見一見。不過那府上如今忙亂,實在顧不上。總得了了這一宗,才好騰開手。”
梅氏聽了這話,麵上閃過一絲受寵若驚。但還是擺手道:“哪裡有那個福氣,不過是你們家老太君客氣的話罷了。”
卜氏見此,心知她這姑媽並不是貪慕富貴之人,但還是堅定了要引薦的心思。姑媽家的表弟到了婚齡,若是家裡能和榮國府搭上關係,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從賈芸家回去,薑幼白姐妹倆又跟著梅世出門交際了幾日,直至元宵節前幾日才清閒下來。
她家的綢莊已經開張了,意料之中的生意很不錯。尤其是新染的這一批莫蘭迪色的布料,在京中引起了一眾公子、小姐的追捧。
這種純度偏低的灰色係顏色,上了年紀的人或許會覺得太過素淨,但年輕人反而覺得這種顏色神秘又雅致,穿在身上有一種跳脫煙火氣的優雅氣質。
現今是人人都想做一件這種料子的衣裳,好在元宵節這日出儘風采。薑家綢莊裡的料子已經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期間不是沒有彆家綢莊打聽貨源的來曆,隻是鋪子裡的夥計都被叮囑過,隻咬緊不知道罷了。
過完年就是春日了,這種顏色的布料想必會更好賣。薑幼白讓孫文加派人手,全力染出一批上等的好料子給綢莊補充貨源。至於低檔的布料,暫時倒不用準備,畢竟她一開始就打算讓綢莊走高奢路線。
綢莊的事吩咐下去自然有人操心,薑幼白現階段要忙的是做香水和沐浴露。
一款擁有獨特香氣的香水調配並不容易,雖然托薑熙買了好些配方,當然隻是比較大眾的配方,但要調配成功還須慢慢琢磨。
但沐浴露有之前做香皂的經驗打底,暮雲帶著人多試驗了幾次就成了。隻是讓家裡的丫頭試用了,都覺得這種沐浴露沐浴後皮膚有些拔乾,因此近日暮雲都在改善這一缺點。
薑幼白拿著改善過的沐浴露,想到除了沐浴露其實還能做洗發水和護發素。這些都是同出一轍的洗護用品。
除了這些,她又想起各種顏色、香味各異的泡澡球來。泡澡球的製作十分簡單,不僅色彩繽紛,而且還能根據個人喜好添加一些精油、花瓣做夾心裝飾。沐浴時在浴桶裡扔一顆,沐浴在香香的泡泡中是晚間最愜意的時光了。
薑幼白想著泡澡球在現代最得女孩子和小孩兒喜歡,想必在這個時代也一樣。
果不其然,當東西做出來時,薑令月和嗣哥兒喜歡的跟什麼似的。尤其是嗣哥兒,每日沐浴都要用一顆,泡澡的時間也長了不少,梅氏怕他貪玩著了涼,次次都要親自看著才行。
元宵節這一日,薑令月與幾個小姐妹約好晚上一起去看元宵燈會。
梅氏要在家看著嗣哥兒,便讓薑承宗親自護著兩個妹妹出門。
雖說是逛燈會,但她們一行作為閨中小姐,自然不可能去大街上人擠人,隻是在臨街的悅迎樓定了幾件臨街的包廂,去那裡臨窗觀看罷了。
悅迎樓的掌櫃心思活絡,不僅在樓裡樓外掛滿了各樣花燈,還在各處掛滿了燈謎。若是猜中了便有彩頭。
薑令月從前沒見過這些,不免興致昂然,“皎皎,等我拿了彩頭便拿回去給嗣哥兒看。”
薑幼白聽著點點頭,看她和幾個小姐妹起身去猜燈謎,自己便坐在臨窗的椅子上準備拍些古代元宵燈會的情景給薑爸、薑媽,還有薑熙看。
這時,她身後的包廂門開了。從外麵進來一個麵生的婦人,走至她近前,輕聲道:“薑三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薑幼白並不認得這婦人,聞言並沒有依言起身,反而露出一副警惕的神色。
這婦人見了,就道:“我家主子說與姑娘是舊識,主子不好來這裡,這才讓奴婢來請姑娘呢。”
舊識?哪個舊識?
薑幼白聽了這話不僅麵上沒有動容,反而皺了皺眉。
這婦人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笑意,低聲道:“不敢欺瞞姑娘,我家主子是魏國公,才剛主子已經與薑公子說好了帶姑娘去逛燈會,一會子便送姑娘回來。”
說罷,還掏出個玉佩給薑幼白瞧。
薑幼白認出玉佩確實是簫煦的東西,這才緩和了神色。起身與薑令月打了招呼,便帶著朝露和暮雲出了包廂。
下了樓梯,薑承宗正等在門口。他旁邊立著的正是許久未見的簫煦。
薑幼白遠遠的打量他,比起之前這人的身上多了一絲陌生感,渾身氣質也更加沉穩、威嚴。
不過,轉身看向自己時溫和的笑意倒是一如從前。
她收起突如其來的不好意思,揚起笑容走至近前,笑著打招呼,“大哥,簫二哥。”
“皎皎。”簫煦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眼裡溢出溫和的笑意,“許久不見,皎皎比從前長高了不少。”
薑幼白也笑道:“二哥不是也變了許多?”
簫煦見她還是這般不見外,心裡高興,便道:“之前與皎皎約好同遊元宵燈會,可惜我失約了。這回我可是專門赴約而來的。”
薑幼白聞言,不由看向薑承宗。薑承宗哈哈一笑,囑咐簫煦護好妹妹。
京城的元宵盛會果然名不虛傳,街道兩側張燈結彩,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好不熱鬨。
薑幼白跟在簫煦身側,兩人周圍都是黑衣護衛。即便如此,簫煦還是時不時的轉身護著她不被人群擠到。
薑幼白轉頭打量身旁的男子,不經意間瞧見了他臉上青色的胡茬,從鬢角一直延續至下巴,再到脖頸……
說來簫煦的長相一直都十分俊逸,隻是之前在薑幼白的印象中他清冷孤傲,笑起來總是溫潤中夾雜著一絲疏離。但這回再見,除了與之前相似的棱角分明的眉眼,眼神裡更多了幾分銳利的深邃,周身也多了幾分上位者的睥睨之氣。
總之,這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皎皎在瞧什麼?”
被男子清潤的音色驚醒,薑幼白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無辜的眨了眨黑眸,抿唇笑道:“我隻是覺得二哥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
“哦?皎皎說說哪裡不一樣了?”
男子執著的追問著,神色裡滿是打趣的笑意。
原本有些猶豫的薑幼白見了,眼眸不禁一轉,笑道:“我瞧二哥比先前變英俊了許多,是我見過的第二美男子了。”
漫天的燈光下,簫煦清楚的看到他麵前的小姑娘臉頰瑩白如玉,仿若盛滿星光的眸子裡全是狡黠的笑意,花瓣似的櫻唇上好似塗了最上等的豆沙,軟軟糯糯,楚楚動人。
他呼吸瞬間一滯,隻能借轉身的瞬間閉了閉眼壓下心裡突如其來的悸動,再轉過來時便又變得神色平常起來。
他一邊護著人往前走,一邊問道:“我在皎皎心裡才排第二麼?第一是誰?”
“當然是………”薑幼白故意拉長聲線,直到看見麵前的男子等不及的微微挑了挑眉頭,才笑道:“當然是我爹爹了。聽我阿娘說,我阿爹年輕時玉樹臨風,貌比潘安。”
簫煦聽了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笑罷又狀似認真的盯著薑幼白打量起來。
薑幼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道:“二哥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簫煦勾唇笑了笑,彆有深意道:“嗯,看出來了,世叔當年必定十分英俊。”
薑幼白聞言,困惑的眨了眨眼,下一刻才明白過來他的意之所指,不禁似喜似嗔的看了他一眼,終是撐不住歡喜,抿唇笑起來。
“前麵有舞獅子的,我們去瞧瞧。”薑幼白感覺到臉頰上的熱意,掩飾似的往前麵跑去。
簫煦見了趕忙跟上。
兩人順著人流一路走,一路看,直至一處賣花燈的攤子前,被聚集在這處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愛看熱鬨是國人的天性,被一直圈在閨中的薑幼白尤甚,再加之同行之人是簫煦,自然不怕惹上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因此,她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就趁著空子往裡麵鑽了進去。
簫煦不妨她有此舉,愕然了一瞬,隻能無奈的跟緊前麵的小姑娘。兩人周圍的侍衛彼此相視一眼,雖震驚於主子的舉動,但還是儘職的跟著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