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該從未見過懷安才是。
程三微微一笑:“姑娘認錯了,我可不及我們公子萬一。在下程三,姑娘叫我程大哥就行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甄兮扯了扯嘴角道:“奴婢梔夏,是我家小姐賜的名,梔子花的夏日。”
程三頓時明白了她的來曆,如今周圍住著的,對他家公子有企圖的女子,可不就那崔家姑娘一個麼!
程三的目光落在甄兮提著的食盒上:“這是……”
甄兮道:“這是八寶齋的糕點,我家小姐說送給瞿公子。”
程三笑眯眯地說:“哎呀,我家公子可不喜歡吃糕點,梔夏姑娘把它收回去吧。”
甄兮道:“但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
程三道:“梔夏姑娘回去後記得跟你家小姐說一聲,我家公子如今一心隻想建功立業,對男女情長毫無興致,她可彆將一腔熱情浪費了啊。”
甄兮知道今日是看不到懷安了,也不勉強,提著食盒正要走,院中她作為趙王妃時曾住過的那個房間門開了,先前她才見過一麵的懷安走了出來。
之前在路上,甄兮凍得有些恍惚,再加上瞿懷安隻露了一麵,她沒看仔細,如今才得以細細打量他。
他又長高了不少,已比她高了一個頭有餘,身上再看不到一點兒拘謹局促的模樣,悠然地站在那兒,光風霽月。他的模樣比過去更成熟了些,長開的眉目不像他的表哥一樣硬朗,反而多了種雌雄莫測的美,像是畫中走出來似的。
程三注意到甄兮的目光,回頭望去,也不理會甄兮了,狗腿地跑上前去道:“公子,有什麼要小人去做的嗎?”
瞿懷安蹙眉道:“吵什麼?”
程三忙道:“是崔姑娘那邊送了東西來。”
瞿懷安抬眼望過去,正對上甄兮望過來的視線,她雖立即低下了頭,他卻依然心中一動。
他似乎見過她。
他記性很好,見過的人並不會再忘,稍作回憶便想起來,正是在來皇覺寺的路上,她倒在路上,被崔芳菲救了,當時他隻看了一眼,並未多管。
瞿懷安雖對自己上司的女兒沒興趣,但他跟上司的關係很不錯,最近又正好有個重要的案子在調查,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上司女兒身邊的人,他難免會多考慮一層。
“哦?拿過來吧。”瞿懷安淡淡道。
程三雖有些詫異,卻並未遲疑,轉身便打算去那甄兮手裡的食盒,卻聽瞿懷安道:“讓她拿過來。”
程三一怔,腳步停下,看向院子門口站著的甄兮道:“梔夏姑娘,還不快過來。”
他在想,莫非崔姑娘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甄兮提著食盒走近,她也不太會行禮,便有些生疏地福身道:“瞿公子,這是我家小姐專程送給您的糕點,還熱著呢。”
瞿懷安沒接她這話茬,隻和顏悅色地說:“你是剛到崔姑娘身邊的?從前沒見過你。”
他連崔芳菲都沒見過幾次,更彆說把她身邊的丫鬟都認全了,這麼說,隻是為了套話。
甄兮垂首道:“是的,瞿公子。就在來的路上,小姐救了奴婢一命,又好心收留了奴婢。”
瞿懷安隨意地應了一聲,問道:“你是哪裡人?”
甄兮硬著頭皮回道:“奴婢家鄉在驪山下。”
她先前跟崔芳菲說家鄉時,就順口說了她曾在遊記中看到的地方,但她和懷安曾經談論過驪山,不知他會不會有所聯想……
“驪山?”瞿懷安眉目微動,笑得極為好看,“巧了,我前些日子才剛從驪山回來,你是哪個村子的?”
甄兮:“……”
她哪兒知道驪山腳下有哪幾個村子?
“大樹村。”她順口編道,“村口有棵幾百年的大樹,我們村因此而得名。”
瞿懷安道:“大樹村?我怎麼沒聽過?程三,你聽過麼?”
程三連忙道:“小人也沒有。”
甄兮臉上一點兒都沒有被拆穿的恐慌,反倒鎮定又若無其事地說:“驪山下那麼大,公子沒聽過也不稀奇。”
瞿懷安道:“那你知道驪山下的熊頭村麼?”
甄兮一臉羞愧:“沒有。奴婢自小就不曾離開村子,直到……直到迫不得已逃出來,才算是第一次見到這外頭的世界。”
瞿懷安想,她這是特意提起話頭,希望他問起什麼事讓她“迫不得已”啊,可他偏不問。
“嗯,你可以回去了,帶上食盒。”他淡淡道。
聽他居然不再追問了,甄兮簡直驚喜,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要展現一下對崔姑娘的忠心再勸勸他收下糕點,便見瞿懷安已轉過了身去。
她登時放鬆下來,行禮後提著食盒退了出去。
“讓人盯著她。”瞿懷安道。
程三立即應下。
瞿懷安不知怎麼的回頭望去,恰好看到她走出院子的背影,心中某處似乎動了動。
他又問道:“雷鳴最近有消息傳來麼?”
程三道:“暫時還沒有。”
瞿懷安應了一聲,不見對此有什麼反應,轉身回去了。這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每一次希望之後都是失望,也習慣了連希望都不曾有。
甄兮回去複命時,崔芳菲看到那原封不動拿回來的食盒眼裡有明顯的失望,但聽甄兮說瞿懷安問起了甄兮的來曆,他已經得知崔芳菲救了甄兮又收留了甄兮,崔芳菲又高興起來。
心情好起來的崔芳菲又讓甄兮繼續講她與書生的故事,她也沒推辭,繼續編。
甄兮原本是想接近瞿懷安後弄清楚他有沒有繼續在找自己,如今隻見了一次,沒什麼眉目,便想著繼續扮演好她這個農家女的人設,再尋其餘機會。
剛才跟懷安說話時,她其實有點緊張,擔心他認出自己,畢竟她還是趙王妃時,他連話都沒跟她說過時便有了懷疑。
到底是時間太久了啊,或許他已不如過去一樣敏銳,或許他已不再尋找她,那麼認不出她來也正常。
隻是想到懷安已走出過去的桎梏,繼續往前走,甄兮一邊覺得欣慰一邊又難免茫然。
若連懷安都不再掛念她,她的存在,不知還有什麼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最後一個身份啦,所以大家都懂的,已經看到完結的曙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