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和你一樣想(1 / 2)

回過神來,陸芸花敏銳地感覺到家人們略帶揶揄的笑容,熱意一瞬間湧到了臉上,羞澀感這才後知後覺地出現,叫陸芸花很不自在地掙了掙。

“阿卓、阿卓……”她小聲道。

卓儀聽見了,從背後擁抱著陸芸花,手臂還緊緊箍在她的腰上,彎著腰用一種彆扭的姿勢將臉頰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發絲擾著陸芸花的脖子,癢癢的。他肩寬腰窄,個子極高,一個懷抱就幾乎將陸芸花整個人籠罩起來了,像一隻撒嬌的毛絨大熊。

周圍眾人的眼神變得更加揶揄了,孩子們還不懂什麼男女之情,隻是欣喜於父母關係親昵,但餘氏和大河都悄悄把目光轉過去不再看,反倒叫陸芸花感覺加倍窘迫。

不過與此同時,卓儀現在的表現叫陸芸花感覺十分新奇,畢竟卓儀在她麵前、在大家麵前一向是穩重又靠譜的形象,什麼時候會這樣“撒嬌”?

實在是從未見過的奇景了,叫陸芸花好奇起來,難不成是這段時間在外麵遇上了什麼事情?

“……阿卓!”想東想西半天,卻感覺卓儀還抱著她不鬆手,陸芸花耐心消失,喚卓儀名字的時候語氣都開始變重。

卓儀知曉再抱下去陸芸花就要真的生氣了,略有留戀地又將臉頰在她肩上蹭了蹭,這才鬆手站直身子。

感受著懷中溫暖的身體,那個心裡催促他擁抱上去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江湖、血氣、權力爭奪……那些曾經習以為常、如今難以接受的事情沒有再一次充斥他的生活,親人、朋友、愛人……所有他擁有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就在他身邊、就在這裡等待著他。

直到這時,獨自一人時候好像越來越空的心終於被填滿了。

卓儀知曉自己似乎從戰場上下來就有些不對勁,但因為之前忙碌到無暇顧及,後來隱退不久之後就獲得了美滿的家庭,那些時常讓人不悅的心情和想法便很久都沒有出現。他自己幾乎都已經忘了這回事,沒想到這段時間在外奔波,或許是環境影響,那些讓人心情低落的想法一個接連著一個出現,縱使他一直在努力自我調節還是收效甚微。

但是那些困擾他的鬱鬱心情在回家之後便如暴露在陽光下的鬼怪般煙消雲散,卓儀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畢竟……時間會是一切傷口的良藥。

“我回來了。”卓儀若無其事地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樹蔭投射下來的點點金輝柔和了他鋒銳的眉眼,似乎連略略上揚的眼角都盛滿了笑意,他表情坦然,說道:“路上一切順利,隻是……有些想家。”

現在的人們都很羞於訴說感情和思念,大家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在孩子們麵前溫和卻也古板的卓儀說出來的話。雖然自從相處以來陸芸花就一直在引導孩子們勇敢說出愛意和心情,平日裡也不吝嗇於誇獎他們,導致他們對感情的表達越來越熟練,但卓儀不同,他大多時候都是一個可靠、嚴肅又溫和的父親,就算孩子們對他表達愛意和親昵,他的回應也一直是很含蓄的。

眾人麵麵相覷,產生了和陸芸花相似的新奇感覺,但逐漸的,眼睛卻在對視之時不自覺染上笑意。

“我也很想阿爹!”出乎意料,和卓儀性格相似的阿耿卻是第一個做出回應的。

“阿兄偷跑!”雲晏往常都是個“厚臉皮”孩子,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倒是有點難得的羞澀,剛剛還躊躇著該不該說什麼,這會阿耿打了頭,便也顧不上那些了,臉頰紅潤、眼睛亮閃閃地望著阿爹,似乎要證明什麼般大聲說道:“我也很想阿爹!每天都想!”

“長生也每天都想,睡覺之前想,做、做夢的時候也會夢到!”長生大聲嚷嚷,不知道哪裡來的競爭欲,說的比雲晏更大聲。

“我……我玩耍的時候也會想!”雲晏這會不看阿爹了,嚴肅地轉而麵對弟弟,此時已經不是在對著卓儀表明心情了,那種強烈的勝負欲在他心裡熊熊燃燒,讓他一時間忘了原本在做的事。

長生臉上笑容更燦爛了,絲毫沒有感覺到哥哥的勝負心,但還是比雲晏更大聲、語氣更理直氣壯地回答道:“我除了每天學習以外都在想阿爹!”

“我、我……”雲晏一時之間不知道再說什麼才能把阿耿壓下去,皺起眉頭苦思冥想。

引起一切事端的阿耿被事情發展驚呆了,在一邊圍觀弟弟們幼稚地吵架,隨著對話將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搖擺。最先說出的那句想念已經燒光了他的勇氣,現在都有些害羞,因此對弟弟們能夠毫不羞澀地說出那些叫人難為情的話表示十分震驚和敬仰,這些話他這輩子都說不出來,不管是對誰。

大人們哭笑不得地看著三個一直表現得很靠譜的孩子的幼稚行為,看他們越說越大聲也不製止,饒有興趣地圍觀。陸芸花隻可惜沒有攝像機把這一幕拍下來,這是多好的“成長痕跡”啊!

當然啦,家長認為的孩子的“成長痕跡”就是孩子們的黑曆史……孩子們都得慶幸這時候沒有攝像機才是。

“……我、我也很想姐夫。”剛剛還是當事人,現在變成吵架工具人的卓儀也在一邊笑著看他們吵吵嚷嚷,突然間感覺衣擺被拉了拉,低下頭去,就見榕洋揚起小腦袋,一雙黑潤潤的眼睛認真看著他說道。

被卓儀看著,榕洋顯得有些害羞,他抿了抿嘴唇又眨了眨眼睛,聲音小小的,卻很堅定:“雖然……雖然沒有雲晏和長生那麼想你……但、但確實很想你。”

卓儀的眼神倏然溫軟下來,感覺心像是被毛絨絨的小動物輕輕蹭了蹭,一片柔軟,蹲下身像是第一次見他一樣輕輕摸了摸榕洋的頭發——他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因為不熟悉所以隻敢同觸碰一朵花的力度去觸碰這個孩子。

“我也很想你。”卓儀聲音低低的,像是古琴琴弦輕輕撥動,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和緩。

他認真重複:“和你想我一樣多。”

夏日的灼熱的陽光經過樹蔭變得溫柔許多,榕洋就這樣抬頭看他,一雙黑潤的眼睛裡似乎墜入了點點星光。他又咬了咬嘴唇,小小的孩子低下頭似乎思索了什麼,等再一次抬起頭的時候就隻剩對著卓儀的軟乎乎笑容。

榕洋唇角微微翹起,比起雲晏和長生要含蓄得多,但看著這一切的陸芸花隻覺得那幾乎再也沒出現過的酸澀心情又一次出現了,又酸、又苦、又軟……還有一些甜,百味雜陳。

阿耿、雲晏和長生還在另一邊吵吵鬨鬨,因為不知道怎麼進行下去,已經不自覺換了一個話題,但三人都沒有注意到,居然就這樣吵下去了,與卓儀、陸芸花和榕洋這邊的氛圍格格不入。

大河又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在一邊沉默著不說話,餘氏和他坐在一起,似乎是在聽著雲晏和長生吵架,但嘴角稍顯苦澀的微笑和時不時望向榕洋的眼神,都說明她的內心感受其實和陸芸花是一樣的。

不如說如果陸芸花作為姐姐會對弟弟榕洋小小年紀就失去父親而難過,作為榕洋母親的餘氏感觸會更加深刻。

“阿卓一路奔波應該很累了吧。”沉默一下,陸芸花也揚起一個微笑,嘴角眉梢都是柔意,對著卓儀、也對著榕洋說道:“去梳洗一番再好好睡一覺吧……起來我們吃好的。”

“好。”卓儀又摸了摸榕洋的頭頂,感覺到這孩子像是個小貓似的蹭了蹭他的手,不禁又摸了摸,起身溫和道:“昨日換水路之前我稍微在客棧修整了一下……不過還是需要睡一會兒,麻煩芸花了。”

一開始是情難自禁,後來是氣氛太好,這會兒回過神,卓儀就要去向許久未見的餘氏問好了,他推了推榕洋,見他表情愉悅地回到兄弟們中間,對著陸芸花低聲說道:“我去向母親問好。”

他說罷轉身就要向餘氏那邊過去,卻感覺手被輕輕拉了一下。

這力道比風還輕,似乎如蒲公英種子四散飛舞時候一般輕柔,若不是卓儀習武、感官敏銳,真的會忽視這輕柔的感覺。

但卓儀還是不能確定是不是陸芸花不小心碰到他了,眼神中帶著疑問轉頭去看她,卻隻看到她轉過去時候如魚尾一般擺動的發尾……和一句一不小心就能忽略過去的、小小的聲音——

“我……也很想你……和你想我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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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魚在案板上猛烈跳動,把案板前的陸芸花從發呆中驚醒。她幾乎慌忙地按住“活力四射”的大黑魚,在經過一場“凶狠搏鬥”之後才把它製服、讓它再次陷入昏迷。

手還緊緊壓在魚的身上,陸芸花長舒一口氣,肩膀動了動擦掉了臉頰邊的汗水,人也徹底在“運動”中回過神來。

“想那麼多做什麼。”陸芸花就這樣沉默半晌,又用肩膀擦了擦臉頰,低聲嘟噥道:“反正都已經結婚了,有什麼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不是逃避。”她磕巴了一下,語氣過於篤定反倒顯得有些心虛,但陸芸花自己很相信,所以這番話還是很有效果的。

她再次舉起刀的時候,已經完全將注意力放在麵前的魚身上了,連大河進來也隻是淡淡抬了一下頭示意他過來,說道:“我現在要做的香辣烤魚……這種類似鍋子的烤魚吃法,要先把魚醃入味才好吃,醃魚水也有些說法,你看……”

陸芸花說的烤魚是現代很流行的一種吃法,外麵有不少館子都專門賣這種烤魚。

先將大魚烤到表皮酥脆,再將魚放進早都做好的湯料之中,加蔬菜後配著米飯這麼一吃,夏天有夏天的趣味、秋冬有秋冬的舒服,幾個人便能吃得極美。

所以這也是陸芸花想在食攤售賣它的原因,起碼從經驗來說已經證明了烤魚會受到歡迎,哪怕它比不上現代滋味豐富。如果擔心食客們會久久不走……其實就算幾個人占了一個桌子吃上幾個時辰也不要緊,陸芸花打算把隔壁空下來的地方租了,直接將店麵擴大,到時候食客怎麼也能流動起來。

“……不說這些去腥增香的配料,醃魚水的鹽一定要放夠。”陸芸花放了不少鹽到水裡,裡麵已經有了蔥薑蒜、香葉陳皮等調料,邊攪合邊對大河耐心解釋:“魚是單獨烤到差不多的,這樣讓它就算後麵在紅湯中浸泡著也難以入味……萬味鹽為首,如果魚沒有鹹味,其餘滋味也會像是裹在魚外麵的衣服一樣嘗起來就隔著一層,所以魚的鹹味一定要在醃製時候就給到位。”

大河認真聽著,時不時思考一二又點頭表示明白。他當然吃過烤魚,不過是那種整條魚放在火上直接烤熟的烤魚,對陸芸花所說的做法非常陌生,聽的時候眼睛熠熠生輝,十分專注。

廚藝一道也是殊途同歸的,大河聽著陸芸花講解烤魚時候的注意事項和配料要求,腦子轉得飛快,他本身就善於做魚蝦等物,所以在吸收知識的同時也在思考著能不能將某些做法運用在自己曾經做過的菜肴中。

看著他的眼睛,陸芸花都變得更加認真了,一時間廚房裡隻有她授課的聲音,和過去許許多多時候一樣。

“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阿娘。”雲晏扒在門上,看著這嚴肅的授課場景,回頭說話聲音都變得極小。

榕洋本身覺得沒什麼,卻也被他莊重的態度弄得也有些舉棋不定,眼神不自覺看向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