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派人奪史氏誥命這等小事自然用不著戴權出麵,前來宣旨的小太監到榮國府的時候,正好瞧見史氏穿著誥命服大罵門房。

前來的小太監是戴權的乾兒子,因而也改姓了戴,名叫戴元。戴元見了賈母身著盛裝卻不顧體麵;賈家的門房孔武有力又對這位太太絲毫不懼,不禁略微皺眉。

能被大內第一權宦收為乾兒子的都是機靈人,而且跟在戴權身邊辦事,消息也極靈通。彆看戴元品級不高,賈母為什麼被奪了誥命人家也清楚。見到超品的國公夫人如此體麵全無,戴元內心感歎了一句皇上英明。

賈母因想出門,臉朝外的,一眼就看見一個小太監帶著人站在門外,那神情對榮國府頗是不屑的樣子。

賈母就覺得不是賈赦闖禍就是王氏的事傳了出去,連個麵生的小太監都敢輕視榮國府了,賈母壓根兒沒覺得這輕視是自己引來了。

“這位公公前來有何事?若是賈恩侯那孽畜又惹了禍,公公不妨去東大院尋,若是東大院也沒有,我也不知他死哪裡去了。”賈母對戴元說完,還對門房怒道:“沒眼力見兒的東西,見宮裡來了人還不快去帶路,還在這裡堵著門口作甚!”

好在跟在戴權身邊辦事幾年了,戴元還算穩重,看見如此滑稽的一幕,也沒失態。清了清嗓子,戴元尖省宣布:“聖旨到!”

賈母嚇得一激靈,這幾日榮國府是多事之秋,皇上突然派個小太監來宣旨,總不會是好事。但聖旨來了,也不能怠慢了,賈母也不鬨著出門了,忙命人開正門、擺香案接旨。

現在賈母身邊的人全被禁足在榮國府裡,便是派出去尋賈赦都出不了門,賈母也顧不得在宮裡來人麵前失了國公夫人的威儀,命人去告訴門房,快將賈赦找來。

戴元道:“不必了,這聖旨是給史氏的。”

史氏?榮國府隻有一個史氏。

賈母這下也聽出不對了,自己身著國公夫人的誥命服,宮裡的太監不可能不識得,不過一個麵生的小太監而已,竟然直呼自己為史氏,而且又是給自己傳聖旨,這……不太妙啊。

賈母正好身著盛裝,便不必換衣裳了,忙跪下接旨。

當戴元抑揚頓挫、駢四儷六的宣完聖旨,賈母怎麼也掩飾不住臉上難以置信的神色。怎麼會如此?明明是賈赦欺君,是王氏謀害人命,他們都好端端的,自己卻被奪了誥命。

這可是聖旨,就是再驚怒難受,賈母也不敢不接啊,費了好大的力氣,賈母才從地上爬起來,雙手顫抖接過聖旨:“臣……民婦遵旨。”從此以後,自己沒了誥命,沒了供奉,連自稱都要改了。

戴元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史氏,這身衣裳不適合你穿,該脫下來了。”

賈母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腿也是軟的,鴛鴦等幾個大丫鬟上來半扶半架的將賈母扶起來,賈母才沒摔倒。在幾個丫鬟連拉帶拽下,賈母的一身誥命服被脫下來,鴛鴦負責整理好了,托盤托著捧給戴元。戴元接過,好心提醒了一句:“史氏現在是庶人了,屋裡越製的東西也該改過來,省得招禍。”才帶著誥命服製回宮複命去了。

戴元一行一走,賈母便再也支撐不住,仿佛被抽空精氣神一般癱軟在地上。鴛鴦等幾人半拖拽著將賈母抬上床,勸道:“太太想開些,千萬彆傷了身子。”

賈母無力的擺擺手,道:“你們下去吧,我一個人歪一歪就好了。”鴛鴦替賈母放下帳子,帶著幾個丫鬟退了出去。房中徹底沒了旁人,賈母才落下淚來。

賈母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風光了一輩子,怎麼就到這步田地了?

而刑部公堂裡,今日又是三司會審,但是重要人證賈赦並未出現。自然,關於出現在榮國府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是因何而來,前因後果皆已浮出水麵,現在隻需要串聯證據。三司各有能人,這些事並非非要賈赦參與不可。

審問王氏和王子騰夫人不費什麼事。就是那一僧一道,薑緒從旁透露王子騰已經下獄之後,兩人心灰意冷,為了減輕罪責,將幾件事皆推到王子騰頭上,供出些首尾來。

唯有王子騰是個難啃的骨頭。

哪怕死到臨頭了,這位作風強硬的少壯派京營節度使都還在負隅頑抗。無非是不肯承認王子騰夫人故意向王氏引薦一僧一道,杜撰通靈寶玉之事與自己有關,也拒不承認這些與自己當上京營節度使有絲毫關聯。

王子騰辯解道:“薑大人得了聖人賦予的立裁之權,要假公濟私那我下獄我無話可說,左右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薑大人不但要放了我,還要向我賠罪。但是要說我指使賤內欺騙舍妹,簡直無稽之談!彆說我和舍妹一母同胞,骨肉至親,根本不會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舍妹愚鈍,偏聽賤內閒暇怪談,以至於上當受騙與我何乾?!

再說,此案相關的所有人證,一僧一道兩個神棍也好,舍妹也好,周瑞夫妻也好,殷劍也好,全都被賈赦捉拿私自扣押。這些人到公堂上時全都容色憔悴,有些身上帶著傷,有明顯的用刑痕跡。現在他們雖然眾口一詞的汙蔑我,焉知他們不是受了賈赦脅迫。大人以此便要給我定罪,隻怕不妥。”

王子騰自然口才出眾,薑緒也是能力出色,聽了王子騰一番似是而非的詭辯,薑緒道:“尊夫人乃是本官直接從你府上拿來,她到堂之前並未和賈赦接觸,其所言供詞跟其他證人如出一轍。王大人,你所言根本站不住腳,我勸你坦白從寬!”

這一條王子騰早就想到了,榮國府已經徹底擺脫了通靈寶玉的枷鎖,他早已接受事實。王子騰真正的目的還是將一僧一道和江南甄家、和自己切割開來,於是王子騰道:“薑大人,那兩個騙子的話如何信得?他們說受我指使乃是想脫罪。我堂堂朝廷命官,豈會和他們沆瀣一氣?那兩個騙子說他們為了顯得自己靈驗,往往預言一人將死,後便將人殺了攫取名聲。此等聳人聽聞之事,我王子騰絕不會助紂為虐。他們所舉幾個例子皆死無對證,除他們而外,可有人證證明他們所言非虛?”

這確實是個問題。皇上越重視此案,越要嚴謹,邏輯鏈容不得半點瑕疵,否則致和帝問起來不好交代。而王子騰給一僧一道攫取名聲保駕護航一事,除了一僧一道之外,沒有旁的證人。

薑緒對王子騰道:“王子騰,你彆得意,本官遲早找到人證!”

遲早找到的意思便是現在沒有。那王子騰便放心了不少。王子騰多心狠手辣的人,一僧一道北上之後,每次顯靈,王子騰收尾時候皆不留活口。既然這二人昨日公堂上已經否認了自己是真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此事便牽扯不出更多東西了。

薑緒立刻簽發了全國尋訪見證過一僧一道顯靈的人證。因古時交通不便,這比後世警察走訪更花時間,案子的深挖一僧一道來曆這條線暫且停滯了。王子騰繼續收監,三司則忙著串聯其他證據。

而想到需要尋訪當年一僧一道顯靈的見證人的,並非隻有薑緒等三司官員。其中便有司徒岩。

若說世上最怕一僧一道背後貓膩曝光的人是誰,非司徒岩莫屬啊。

昨日得知真正的僧道被提到刑部,司徒岩就一夜未眠,徹夜和謀士崔西商議對策,現在司徒岩派出的殺手隻怕都已經走出好遠了,也不知道三司的捕快趕不趕得及。

就在今日一早,三司又開始審案的時候,司徒岩終於入宮請安了。

因做賊心虛,司徒岩先去了一趟上書房見致和帝。說是請安,實際上是試探。見父皇待自己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司徒岩心下稍安,告彆致和帝,又去見了甄貴妃。

待司徒岩走後,致和帝瞧著上書房的門出了一會兒神。

戴權出來給致和帝添茶:“皇上一大早就在看卷宗,也喝口水先歇息一下,仔細傷了眼睛。”

致和帝答非所問:“老大瞧著氣色不大好啊。”

戴權閉了嘴沒說話。他能在致和帝身邊服侍幾十年,自然是有眼力的。便是知道致和帝開始懷疑司徒岩了,人家父子的事,戴權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多言啊。

致和帝也沒指望戴權能回答,隻仿佛隨口感歎一句,便又翻起了卷宗。自己經曆過奪嫡的人,豈能看不出貓膩。司徒岩因是長子,時常入宮請安,又時常朝會上相見,其意氣風發的樣子致和帝再清楚不過。現在朝廷查一僧一道的案子,他好端端的憔悴什麼?

甄貴妃也一夜不曾好眠,原本保養得宜顯得年輕的臉一夜之間仿佛回到了本來年齡,見了司徒岩,甄貴妃打發了宮人問:“皇兒可算上來了,現在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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