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太子妃和葉妃頭一回準備宮宴,因怕有人使壞,兩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人尋了間隙。
周太妃的死皇上雖然沒計較,卻也給二人提了醒,這後宮之中的招式令人防不勝防。要知道周貴妃雖然被禁了足,但卻還好端端的在宮裡呢。
但是直到開宴這日,整個宮裡都沒出什麼意外。不但宮廷裝飾大氣得體,從選用的菜色、碗碟餐具的搭配等也都看得出用心。分配了不同任務的宮人穿不同顏色的衣服,整個流程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因是宮宴的大日子,甚至周貴妃都被放了出來,盛裝出席。賈敬之妻和賈敏作為一品誥命,自然也是要參加的。賈敬家中唯有一女惜春還小,賈敬之妻便未帶著;林家隻有一女,賈敏夫妻自然極重視對黛玉的培養,因而賈敏帶著黛玉前去見見世麵。
其實宮宴有許多規矩,要等著祝願祈福之後方可開席,各色菜肴雖然精致,但因要備太多,端上來的時候大多都冷了,也沒什麼好吃的。
或許是因為這一年前朝後宮實在發生了太多事,宮嬪王妃也好,公主郡主也好,夫人誥命也好,大多小心翼翼,無人想招惹是非。
即便如此,賈敏母女也頗受了些冷遇。不說彆的,清積欠的事是林如海提的吧?你賈敏作為林如海的夫人,還能讓許多家中出了大筆銀子的人家給你什麼好臉色?
其中最明顯的便是南安太妃。
要複核花名冊的事也是林如海惹出來的,而南安太妃最是知道自家夫君和兒子在西海沿子搞了什麼勾當。自家被林家釜底抽薪,若是這一回自家翻身無望,隻怕這一次便是自己參加的最後一次宮宴了。
當年四王八公表麵上還同氣連枝的時候,賈母沒少和南安太妃走動,賈敏和南安太妃自然是相熟的。便是現在兩家分屬了不同陣營,表麵上依舊客客氣氣的見了禮。
南安太妃笑道:“以前尚書夫人還在做姑娘的時候,也是時常到我們家走動的,後來嫁人之後,倒是見麵少了。這一回尚書夫人回京,林尚書風光高升,我因家中有事,都沒來得及親向夫人道賀。在這裡一並補上了。可惜這回沒見榮國公夫人。”
喲,南安太妃這是放飛自我了麼?一席話上了好幾處眼藥。先提林如海風光高升,提醒催欠銀的事,然後又提已經被奪了誥命的賈母。這是在做什麼?提醒眾人賈敏不孝麼?
賈敏不是沒聽出南安太妃的意思,但並未往心裡去。當初是周駿譽想借刀殺人,賈敏現在還記得那些衝入鹽政衙門的刺客有多凶殘,若非當時大哥坐鎮,又有盛澤護著丈夫,現在哪有什麼戶部尚書的風光?
彆人想要自家的命了,自家老爺反戈一擊而已。賈敏笑意盈盈的道:“家母現在並無誥命在身,不能出現在宮宴上。若是太妃惦記家母,歡迎到榮國府做客。想來家母是樂意和太妃敘舊的。”不就是嘲笑母親丟了誥命,女兒卻參加宮宴麼,賈敏索性大大方方的自己提了此事。
誥命是皇家給的,也是皇家收回去的,在場的哪一個不曉得?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虧得南安太妃見過的陣仗多了,居然忍住了臉上沒崩。誰要和一個丟了誥命的命婦敘舊啊?
張芷可知道這些年東宮遭了多少暗算,又是怎麼撐過來的,對這一年格外出力的幾家都感激得很。見南安太妃找賈敏的茬,馬上就派了身邊宮人過來詢問。這一打岔,賈敏和南安太妃的機鋒便打不下去了。
周貴妃深恨東宮,知道張芷也在掌管宮務了,轉身對葉妃道:“葉妹妹真是個周全人,瞧著宮宴安排得處處妥帖。瞧著經不像頭一回主持宮宴的樣子。”
大庭廣眾之下,誰都不能說越界的話,否則說不定一會兒就傳到致和帝耳朵裡了。但是依舊不妨礙周貴妃借著稱讚葉妃的機會給張芷下眼藥。
不過除此之外,後宮倒是沒什麼彆的摩擦了。宮宴就這麼還算順遂的完成,次日開始,各部院便放了假。
彆以為這次宮宴後宮的小摩擦無關緊要,實際上依舊在有心人眼裡,成為了某種信號。
開年之後的第一場朝會,便有言官諫言要立後。
以前由貴妃主持宮務便罷了,現在葉妃和太子妃共同主持,怎麼說也名不正言不順呐。
致和帝倒是不想立後,但是卻覺後宮格局已經變了不少,許多宮妃該晉一晉位份了。這次大封六宮,葉妃封了葉貴妃,從此以後,宮務由葉妃一人主持。
前朝和後宮從來不是涇渭分明,而是緊密相連的。得知葉貴妃晉位份的消息,賈家兄弟和林如海都知道皇上確然想再提一個人製衡東宮了。而這次被選中的人乃是五皇子。
司徒硫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竟有些癲狂,對江懷壽道:“江先生看到了麼,機會來了!”
江懷壽依舊勸道:“主公,忠順王已經去給周太妃守靈了,主公不如也向皇上請命,去送太妃一程。”
司徒硫卻怒道:“你懂什麼,父皇升了葉妃的位份,這是明擺著要提拔老五,若是這個時候老五死了,你說父皇會疑心是誰下手?”
作為謀士,江懷壽自然知道如此或許可以引導致和帝疑心東宮,但是然後呢?於硫親王府有什麼益處?若是不能助硫親王府達成所願,這些小謀略都毫無意義。
江懷壽依舊堅持道:“主公,崔師弟那邊音信全無,咱們除去平安州的計劃多半已經被人識破。現在主公依太妃的意思前去守靈,順便與南安王府徹底切割,皇上尚會為主公留一條生路。若是巡邊隊伍到了西海沿子後,南安郡王抗旨不尊,做出魚死網破之事來,牽連到主公,便什麼都完了。”
以前司徒硫尚且聽得進江懷壽的話,但那時硫親王府順風順水的時候,現在江懷壽再次提到崔西,卻不禁讓司徒硫回憶起自己一敗再敗被逼上絕路,都始於硫親王府出了東宮的‘細作’!而這個細作,司徒硫一直懷疑便是崔西!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司徒硫火冒三丈:“若非崔西出賣本王,本王何至於此!本王瞧在你輔佐多年的份上依舊信任你,你卻處處與本王作對!說,你是否也與崔西狼狽為奸,早就暗中投靠了東宮!”
江懷壽心下一驚,失敗果然能讓人陷入癲狂,司徒硫已經因為失敗的打擊變得疑神疑鬼了。但麵上依舊不顯,勸道:“主公息怒。我對主公忠心耿耿,絕無出賣主公之事。”
司徒硫道:“好,本王命你現在就去安排,無論如何,除掉老五,無需栽贓到東宮頭上,父皇自然會查,會去想。”
江懷壽應是,走出硫親王府。
很快機會便來了,春分這日,皇家並王公貴族、文武大臣皆會去禦田勞作。雖然禦田早就有農夫犁好了地,王公貴族們隻是去做些輕省的農活便罷了,但為了顯得王公貴族一樣與民同苦,也為了搏一個五穀豐登的好兆頭,這日上至致和帝,下至百官家眷,皆穿粗布麻衣,便是公主郡主也要下地播幾粒種子。
自然,這樣的活動除了想司徒岩這樣被圈禁的,便是徹底失勢的司徒硫也要參與的。
皇上親自參與的活動,不管是去哪裡,皆有大批侍衛護駕。這日龍禁尉和京營都派了大批侍衛隨行,原本是萬無一失的。誰知道還是出了事。
鋤地播種都是象征性的,地裡皇上皇子們在勞作,禦田周圍列隊站著整整齊齊的侍衛,整個勞作的過程倒是很順利。臨近中午,一行人便去了禦田附近的莊子歇息。
葉貴妃晉升了位份,這一次便是五皇子司徒礫子憑母貴,一行人落座的時候,致和帝自然是上座,下首是太子司徒碧,再下首便是五皇子司徒礫了。
剛落座,便有宮人上來上茶。
今日這些貴人們一年到頭也就勞作這麼一次,雖然強度並不算極高,但眾人依舊口渴了。侍女端上茶來,致和帝先接了喝了,接著便是司徒碧。
太子剛伸手端了茶碗,便察覺了異樣,那茶碗竟是燙如烙鐵,司徒碧隻碰了一下便鬆了手。
不過是打了一隻茶碗而已,原本也沒什麼事。誰知這時候,一個殺手從天而降,寒光閃過,匕首直取司徒礫的頸項。
“有刺客!護駕!”
“護駕!”
立刻有人高聲呼喊,侍衛們紛紛衝進來,將致和帝團團護住。
司徒礫見有人行刺,受了驚嚇,將身前的機案一掀,險伶伶的避開了要害,胳膊依舊被劃開了一條口子,頓時鮮血如注!
司徒硫見刺客得手,心下正喜,卻陡然察覺不對。
在禦田行刺,有許多侍衛在,刺客必然難以逃脫。所以這次他派的是死士。而且隻要司徒礫死了,致和帝多半會懷疑司徒碧,自己目的就達到了。所以司徒硫要求務必在殺手的兵器上喂毒。不管能不能傷到司徒礫的要害,隻要在其身上劃開一個口子,司徒礫必死無疑。
致和帝必然勃然大怒,自己再從中尋找一線生機。
可是為什麼司徒礫雖然受傷,手臂上流出的卻是鮮血,並未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