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病啥病, ”煎豆腐攤的大叔瞥眼嗤笑,一臉不屑:“要我看他就是裝的,都把兒子叫回來了, 要真病白事早辦了。”

大姐把米餃子遞給客人:“老豆, 你也省省。老譚啊,他那不是什麼身體上的毛病, ”說著就不禁長歎了口氣, “多少年的街坊鄰居了,大家夥誰不知道誰,老譚病哪你不清楚?”

雞蛋灌餅攤大媽拍了拍胸口, 接上話:“哎, 老譚他毛病在這裡,”又把手抄了回去,搖了搖頭, “說起來也晦氣, 以前他跑大車時收的那徒弟, 就就……就臨縣那大虎子,在外一下子撞死兩個。”

童桐拿著一次性筷子的手一緊,斂下眼睫毛, 原來關係在這。富成縣可不就是緊挨著莘海縣,一下子撞死兩?

“那大虎子也是該死, ”煎豆腐的大叔抹了把嘴。

“坐了牢出來, 竟還敢折騰。老婆帶著孩子重跟人了,日子過得好好的, 他非要去尋摸人家。把人一家子鬨得不安生, 東美惹不起他就躲。喝了貓尿還敢開摩托車跑來咱這, 老譚拉拉拉讓他醒酒了再走, 他自己非要去闖那黃泉路怪誰?”

老街坊在一起就愛扯些舊事,米餃子攤的大姐關了電鍋:“大虎子是老譚手把手教出來的,出了那麼多事,他心裡能不悔嗎?”

冼默彥一直有留意著童桐,見她嘴裡米餃子嚼了半天不往下咽,知道是咽不下去,心裡揪疼。等幾人換了話題,便摟著她離開了米餃子攤。

“你錄音筆開著嗎?”

童桐木愣愣地點了點頭,艱澀地咽下嘴裡的米餃子:“剛剛往口袋裡塞錢的時候開了,”譚上以前是跑大車的,陳虎是他徒弟,死前有來找過譚上。

“陳虎的死因應該是酒駕,”冼默彥在想他的死跟譚上有沒有關係?

“陳虎追尾我父母車子的那輛大巴是私人的,常年跑津市和京都。出事當天,他連續開了6個小時,屬疲勞駕駛。老板賠了一百三十六萬,他坐了七年牢。”

童桐沒胃口了,冼默彥將她剩下的那半顆米餃子放進自己嘴裡:“讓寧海甯查查那個大巴車的老板,看他的賬戶有沒有問題?”

她也是這麼想的:“嶽東美另嫁,肯定是拿到了離婚證。而陳虎在獄中既然同意離婚,那為什麼出獄後又死纏嶽東美?他就算不顧念過去的夫妻情,陳雯呢?陳雯可是他的孩子,總要顧及孩子的感受。”

還有一點,拿錢辦事,錢哪去了?剛那煎豆腐攤的大叔說了,陳虎是開摩托來找譚上的。

天黑了,兩人逛到西朗街最西頭,拐了個彎見到一戶門上掛著舊布酒旗的酒家,兩層小石樓,樓內燈光昏黃隻有三兩酒客。

這家小酒坊在譚之鎮也算有名,祖傳的釀酒手藝。傳說老板祖上是開花樓的,他們家還賣胭脂,都是老板親手調製。

在來宛南之前,童桐查過,紅塵酒家在譚之鎮已經開了43年了。43年前是1976年,1976年譚娟和許騰飛結婚,希望今晚這頓酒他們不會白喝。

進入酒家,站在櫃台後的老板走出來招呼:“歡迎光臨,兩位客觀裡麵請。”

老板雖然上了年紀,臉上溝壑條條不再光滑,但活得依舊優雅。鬢邊插著的海棠掩不住歲月留下的從容,旗袍貼身不見多餘贅肉,可見遲暮美人自律修身。

冼默彥和童桐坐到了樓上臨窗的那張桌子,老板遞上菜單、酒單:“我這裡最出名的是烈俠酒,俠之道剛烈矣,”看了一眼童桐,莞爾一笑,“不過我推薦兩位嘗嘗十年的梅花釀,醇而不烈甘而不澀,適合女子喝。”

“那就烈俠酒和梅花釀各來一小壇吧,”冼默彥不再看酒單,拿起菜單點了幾道招牌下酒菜,又要了一盤紅燒牛蹄筋和清水魚。

老板在旁提醒:“小夥,你點的菜有點多了,兩個人吃不完。”

“加上您一起就不多了,”童桐攥著茶盅,鳳眼含笑看著老板:“見到您第一眼,我就不自禁地想到了我的老師,她和您一樣與時光成為了朋友。”

老板聞言流露出欣喜:“原來是知音人,那這頓酒我請。”因為祖上開花樓,在那特殊時期爹娘老祖被拉出來遊街,她們姐妹四人還未成年就成了下流胚子。

雖然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老板抬手扶了扶鬢邊的海棠,但她追求的美麗在很多人眼裡仍是俗媚。今天倒是來了兩個雅致人,值得高興以酒待之。

“您能賞臉,已是榮幸,哪能要您破費?”童桐也開始咬文嚼字。

“不要爭,這酒家是我的,我說了算,”不給童桐再出聲的機會,老板拿了酒單、菜單扭頭就走了。

冼默彥胳膊肘抵在桌上,手托著下巴凝視著爭輸了的女友,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不要笑我,”她剛說的話都是真的,這酒家老板確實讓她想到了老師加琳娜,也不知她在西雙的家布置得怎麼樣了?等手頭的這些事處理完,她得去看看:“有機會,我想介紹老師和這酒家老板認識。”

兩個活得優雅的人,應該能成為朋友。有了談得來的朋友,老師在國內也不會感到孤獨。

“好主意,”冼默彥見過加琳娜·林,那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士。花瑩的案子,當時律界衝著不菲的酬勞很多人想接,但都給不了華昌寧贏的保證。隻有加琳娜·林在看過花瑩遞交的資料後,說有七成勝率。

隻是誰也沒想到,最後咬死US商務部的竟然是她的學生,一個26歲的年輕律師。

贏花瑩的案子,Phoenix可不是撿她老師的便宜。不可否認加琳娜·林是個非常優秀的訴訟律師,但她在耶魯教學時曾說過她辯護上缺乏剛性。這一點是性格使然,也是她很少接重大刑事案的原因。

而Phoenix不一樣,她懂得審時度勢,既賣的了慘也耍得了奪命刀,在原則問題上是軟硬不吃。去年花瑩案子到了關鍵時,US商務部是早就看透了加琳娜的弱點,一次又一次地激她,終讓她倒在了法庭上。

結果,加琳娜是敗下陣了,US商務部卻迎來了一位更生猛的。初生牛犢不怕虎,上來就調侃讓US商務部不用手下留情,她心臟很好。

端著下酒菜,站在樓梯拐道口的酒家老板也不是有意要聽兩人說話,隻是她也好奇女孩的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抬腿加重腳步,兩人大概是聽到聲了停止了交談,她上到二樓:“讓你們久等了,這些下酒涼菜都是我親手做的。”

童桐和冼默彥相視一笑,起身幫忙將碟子挪出托盤擺到桌上。

“熱菜還要一會,”老板把托盤放到了一旁的桌上,搬了張凳子過來,拿個茶盅坐下。

冼默彥給老板倒上茶:“您這的茉莉花茶裡是不是加了洛神花?”

“識貨,”老板喜歡這兩有品位的年輕人,含蓄又自然不是強裝出來的,也沒有虛張聲勢的賣弄,這大概就是環境熏陶出來的涵養。

“你們不是安省人?”

童桐麵上掛著淡笑,回應:“不是,我們是從京都自駕一路遊玩到這,”轉眼看向窗外的小河,“這裡很不一樣,雖然也被商業侵蝕但古韻味不變,每家不起眼的小店幾乎都有自己的特色,”回過頭來看向老板,“這大概跟老板都是譚之鎮的原住民有關係。”

老板欣賞地點了點頭:“確實,我們這些人在譚之鎮生活了一輩子了,都很愛它,”端了茶小抿了一口,“你們是住在老譚家的裳河坊?”

“是,”冼默彥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彈著茶盅:“譚叔家的裳河坊是名不虛傳,屋裡點的極品檀香讓人很驚喜。”

現在這時代,能識得極品檀香的年輕人家境絕對不一般,老板笑了,眼底多了一絲興味:“那是讓你們很驚喜,不識貨的人都以為老譚家的裳河坊賣的是譚娟那女人的名。”

童桐自嘲:“沒來之前我們也是這麼想,但進了屋就嗬嗬……”

老板不見怪:“老譚年輕時跑貨運,走南闖北哪沒去過。網上說他身體不好隻能留在老家,都是胡編亂造。不再出走,老譚隻是不想跟譚娟搭邊,自己掙點錢夠一家子花銷,問心無愧。”

“他們兄妹感情不好嗎?”童桐狀似疑惑地問:“看著不像啊,今兒笑啟哥還說他那命是他老姑給的?”

“笑啟知道啥呀?”老板輕曬一笑:“他們兄妹以前還好,但後來就寡淡了。14年老譚病了一場,把笑啟那小家夥叫回來侍奉。沒幾天譚娟也回來看她哥了,那架勢……市長、縣長的都陪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大領導下來視察民情?”

她最看不得這虛偽:“當天譚娟就住在裳河坊,兄妹兩不知道誰開的頭大吵了一架,譚娟半夜開車走了,自打哪就再沒回來過。”

“今天見著譚叔第一眼,我就覺得他不是很開心,”童桐鼓著嘴大呼一口氣,感慨道:“何必呢,都這歲數了,有什麼看不開的?”

樓下服務員大姐送酒菜上來:“老板娘,酒按您說的溫到4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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