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愛情獻祭(2 / 2)

她愣愣地抬起頭,目光在維納爾和加圖斯身上搖擺,失魂落魄又難以置信。

依蘭攥住妮可的袖子,搖晃著她,憋下了哭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老林恩出事了?”

妮可呆了一會兒,忽然蹦了起來。

“噢!天哪!兩位,你們一定是我家依蘭的朋友,對吧對吧?”

“是的,尊敬的林恩太太。”維納爾微笑,“家父也一直記得林恩先生舍身相護之情,有什麼事請告訴我,隻要我能辦到,一定義不容辭。”

他故意撇著手肘,行了個很占地方的貴族禮,把加圖斯拱到一邊。

妮可捂住嘴巴,放任情緒湧上來,眼睛馬上就紅了。

“請,進屋裡說話吧。”

依蘭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潑辣的妮可擺出這麼虛弱謙卑的神情,她的心像是針紮一樣痛。

她站到妮可身後,輕輕捏著母親緊繃的肩膀,幫助她放鬆下來。

兩位貴族一丁點都不嫌棄地坐到了林恩家待客的木沙發裡。

“事情是這樣的,林恩偷偷創作了話劇,賣給了巴裡沙男爵。他想給我們驚喜,就一直瞞著我們,直到話劇開始演出。”妮可用手背壓著鼻子,回憶著說,“事先其實也沒想到,他的劇本會那麼受歡迎,場場都爆滿。按照契約,他可以得到劇院收入的百分之十作為酬勞。”

她抽泣了兩下,拿起水來喝。

維納爾因為要繼承家業,從小就精通為商之道,他沉吟著說:“天鵝絨劇院可以容納三百人,門票十五銀幣,場場爆滿的話,每天收入近四千五百枚銀幣。零頭足以支付演員酬勞和雜項,貴族稅率是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說,扣除成本之後,每天淨收入約三千銀幣左右。按照契約,林恩先生每天可以得到三百銀幣。”

“不錯,”妮可哽咽著捂住嘴巴,“我們都說發財了呢!那天,我高興得把家裡積蓄全拿出來買了羊肉燉湯……”

她泣不成聲。

依蘭擔憂又焦心,卻不敢催促母親。

維納爾溫和地遞上一塊絲帕:“林恩太太,不要著急,慢慢說,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我和林恩去取報酬。”妮可聲音顫抖,“可是巴裡沙男爵卻說,租賃天鵝絨劇院,每天的費用是五千銀幣,扣除成本之後,話劇演出是虧錢的。我們非但一個銅幣都拿不到,反而倒欠了他們很多很多的錢!他們把林恩抓走了,說要讓他再替巴裡沙男爵寫出十個劇本,才能賠償損失!而且,話劇繼續上演,我們每天都在欠更多的錢……”

“老林恩身體不好,他們把他抓走整整兩天了,不讓我見他……我……我……”妮可雙手捧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維納爾,能不能請你幫幫我們……”

潑辣驕傲的老辣椒妮可,上次見到維納爾時,還拎著雞毛撣子不許依蘭和他走太近,此刻為了丈夫,也拋掉了尊嚴,哀哀地凝視著維納爾小公爵,像一隻無助的羔羊。

依蘭憤怒地攥緊拳頭:“什麼租賃劇場費用!天鵝絨劇院不就是巴裡沙男爵自己的嗎!”

“是啊,”妮可抽泣著說,“那有什麼辦法呢?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這件事有點麻煩。”維納爾沉聲說,“契約是受律法保護的,林恩先生簽訂契約的時候不知道裡麵的陷阱,上當受騙了。我可以向巴裡沙施壓,但是師出無名,那個奸滑的商人打打太極就過去了。不如這樣吧,依蘭,我出錢了結這件事情,以後你掙錢了再還我——當然不還也沒問題。”

“嗬!”加圖斯一巴掌拍在桌麵上,“維納爾,你就這麼縱容奸商嗎?或者你隻是想讓依蘭欠你的情,不得不委身於你?”

維納爾挑起眉毛:“加圖斯殿下,你若有更好的主意,我願洗耳恭聽。還是你要搶著付這筆錢?”

“你!”加圖斯一口氣憋了回去。

他的處境其實是很尷尬的,雖然是身份尊貴的王族,但上麵壓著個王儲阿爾薩斯,下麵無數雙眼睛盯著王室的開銷,雖然這筆錢數目不大,但忽然這麼調用,一定會被發現,被彈劾。

維納爾可以輕描淡寫地拿出這樣一筆錢,加圖斯卻不行。

“我會用我的劍,教巴裡沙做一個有良心的商人。”加圖斯沉聲說。

“嗬!”維納爾無情地嘲笑,“所以二王子殿下這是要公然違法?行了加圖斯,你的處境如何,我很明白,不要勉強。”

加圖斯:“……”

依蘭輕輕抿住唇:“你們彆爭了,我要去見一見巴裡沙男爵,同他談一談,你們願意與我同行做見證人嗎?”

“依蘭……”妮可緊張地攥住她的手,“彆去,你千萬彆去!絕對不能讓巴裡沙男爵看見你!”

想起那個油膩肥胖的男爵眯著眼挑剔地掃視自己的樣子,妮可猛然打了一串冷戰。不用想也知道,依蘭出現在那個家夥麵前,會遭遇什麼樣的羞辱。

他一定會提議,讓依蘭做他的情婦,來替父親還債。

與其委身那個奸滑的胖子,還不如……

妮可下意識地看了看玉樹臨風的維納爾和加圖斯,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

貧民就是這樣,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生活總會猝然出手,打斷他們的脊梁。

依蘭反手握住母親那雙布滿了繭子和紡錘紮痕的手:“契約給我,你快去睡覺!我會把老林恩帶回來。彆擔心,我不是一個人!”

維納爾和加圖斯對視一眼,像兩隻準備上場的鬥雞一樣,興奮起來。

依蘭鬆開妮可,大步走出了門。

她望向天空,晨霧還沒有散,天空灰蒙蒙一片,她輕輕動了動嘴唇。

‘你在,對嗎?’

*

巴裡沙男爵擁有龐大無比財產和腹部。

他的莊園建成了光明教堂的風格,會客的殿廳鑲滿了及地的拱形七彩玻璃,主位故意設得很像光明神使布道的講壇,無形中帶給客人沉重的壓力——在這間會客廳談生意時,奸商巴裡沙男爵總是比較容易就能簽下那些不平等的契約。

今天,因為有維納爾和加圖斯兩位大貴族陪伴依蘭一起造訪,巴裡沙男爵不得不親自接見這個平民女孩。

油滑的巴裡沙故意讓依蘭三人等了半個多小時,這才姍姍而來。

“噢,很抱歉,太久沒有這樣的貴客駕臨寒舍了,那些該死的蠢豬仆從,居然半天找不到適合的禮服……我一定要扣他們的薪水!一定!”他夾著肚子行貴族禮,“尊敬的王子殿下,尊敬的霍華德家繼承人,兩位難道是要幫助林恩小姐償還債務嗎?噢,這可真是非常非常之浪漫!”

就如維納爾所說,雖然他們的身份遠遠高於巴裡沙,但隻要這個奸商的行為沒有違法,那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就算是上位者也不敢公然踐踏律法,更彆說兩個手中還沒握住鐵徽章的毛頭小子。他們要是做些什麼出格的事,回頭一定會被狠狠打屁股的。

巴裡沙男爵有恃無恐:“所以,替林恩小姐還錢的,是加圖斯殿下,還是霍華德小公爵呢?”

“不,”依蘭冷冷地注視著他,“巴裡沙男爵,我並不認為我的父親欠了您什麼錢。您應該支付報酬,並且補償我那可憐的被你囚禁了兩天的父親。”

巴裡沙咧開厚唇,笑了:“林恩小姐,大人的世界,可不是胡攪蠻纏就能討到糖吃。按照你父親和我簽訂的契約,他現在已經欠我一千三百八十二枚銀幣了。我隻要求他寫十部劇來償還這筆債務,這是體諒他身負殘疾。很仁慈,不是嗎?”

依蘭攤開手中的羊皮契約:“這裡麵根本就沒有寫明,天鵝絨劇場每天的租賃費用是五千銀幣——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事實上這根本不可能!旁邊的馬球場足有十個劇院這麼大,每天的租賃費用也不過兩百銀幣而已!”

巴裡沙攤手:“可惜事實就是這樣。”

“它根本不該是這樣的天價租金!”依蘭憤怒地握起小拳頭,砸在契約上,“天鵝絨劇院是你的,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租金!”

巴裡沙聳肩:“林恩小姐,如果你有能力買下它,讓它變成你的產業,那麼租金當然是由著你自己的心意來定。我的劇院就是值這麼多租金,有什麼問題?”

維納爾偏過頭,輕聲對依蘭說:“算了依蘭,一千多銀幣而已,我替你付。你不用有任何負擔,我不會強迫你為我做什麼。”

依蘭抬手示意他彆說話。

她恨恨地盯住巴裡沙那張胖臉:“我不信,除非你拿出合法的證據,證明天價租金確有其事!”

維納爾低聲嘀咕:“噢,可憐的天真的依蘭,劇院是他的,他當然可以隨便拿出證據。”

巴裡沙雙手抱在腹部,十根手指上戴滿了金燦燦的戒指,他無所謂地交疊著手,把戒指拍出叮叮叮的財富脆響。

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從莊園上方漫了過去。

叮。

什麼東西撥動了心弦。

巴裡沙盯住戒指上的金光,發了個淺淺的呆,然後笑了起來:“隻要我拿出證據,證明天鵝絨劇場每天租賃費是五千銀幣,你就無話可說了。林恩小姐,無論你用什麼辦法,都得把這筆錢還給我。”

依蘭冷靜地注視著他:“你得證明它一直就這麼貴,而不是專門坑我父親!否則我絕不承認!”

巴裡沙滿腦子都是即將落進口袋的銀幣,眼前好像冒著金光,他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我這就去拿租賃契約來給你看!”

他晃動著肥胖的身軀,向庭院後的書房走去。

“依蘭,沒用的,”維納爾皺著眉頭,“他完全可以現在製造一份契約。劇院是他名下的產業,不管定價多麼離譜,隻要他蓋上印章,律法就會承認的。”

依蘭輕輕搖了搖頭。

她剛才感應到了,那股強大冰冷的力量,短暫地降臨,然後迅速離開。

她甚至看到懸掛在巨型壁油畫正中的那枚光明徽章晃了晃。

他來過。他動手了。他挑起了巴裡沙的貪欲,讓這位奸商變得盲目,一心隻有金錢。

她抿住唇,莫名有一點激動,也有一點想哭。

加圖斯鬱悶地站在一旁。

這位王子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從小,他就對許多事情感到無能為力。比不過阿爾薩斯也就算了,就連維納爾,在關鍵時刻都比自己更管用。他很想拔出劍來,架在那個奸商油膩的脖頸上逼他收回那份黑心契約,或者直接一劍捅了他,失去主人的契約自然就無效了。

隻是如果這麼做的話,陰險無比的阿爾薩斯一定會趁機讓父王把自己打發到遙遠的封地去。

嗯?!

加圖斯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一股異樣的衝動讓他頭腦徹底發熱,他覺得自己徹底陷入了狂熱的愛戀之中。

“依蘭,”加圖斯低而急切地說,“如果去了封地,他們就無法約束我了。雖然環境比帝都差一些,但那裡也有大的城市,也有忠實的軍隊和侍從,我可以娶你,誰也管不著!”

維納爾驚愕地望著這個突然甩出王牌的對手:“加圖斯你瘋了?”

“是啊,愛情令人發瘋。”加圖斯微笑著,握住了劍柄,“站遠一點,待會兒彆讓油脂濺到身上。”

維納爾:“……”

依蘭捂住額頭:“加圖斯,彆這樣,我自己能解決。”

很顯然,在暗夜之神挑動奸商巴裡沙的貪欲時,倒黴的加圖斯也被流彈擊中了……

“你能怎麼解決?依蘭,我不允許你因為幾個臭錢而委身於虛偽的維納爾!”熱血上頭的加圖斯就像一隻炸毛的獅子。

依蘭語氣平淡:“加圖斯,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我不會向你們提出任何逾越的請求。放下你的劍,不要做傻事。”

加圖斯頓時萎靡下來,鬆開劍柄,委屈地坐到一邊。

依蘭覺得自己就像在對付奶娃娃,她歎息一聲:“一會兒我還需要你們幫我一點小忙。”

“萬死不辭!”親王殿下瞬間振作。

依蘭望向通往後院的廊道。

她擔憂老林恩的身體,但也隻能暫時忍耐。

很快,做好了合法假證據有巴裡沙男爵抖著他那一身金飾和肥肉,匆匆趕來。

他揚著一張羊皮卷,墨漬都沒乾透——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劇院的主人是他,租借者也是他,不管租金定多少,隻要簽了字,契約就是合法的。

他興衝衝地進來,把契約往依蘭麵前一拍。

依蘭低下頭仔細地看了一遍。這份合法偽證造得無可挑剔,向來遊走在律法夾縫中賺錢的巴裡沙男爵,乾這種事情可謂是爐火純青。

“是的,”她緩緩點頭,“天鵝絨劇院,地段好,布置華貴,設施一流,每天的租賃費用確實值五千枚銀幣,自它開始營業的第一天起。”

巴裡沙彎起的眼睛裡冒出綠光:“所以,美麗的小姐你是打算自己付款,還是讓我們白銀鬱金香小公爵代付?”

依蘭望向維納爾:“這份契約完全合法嗎?”

維納爾歎息著看了一遍:“是的,完全合法。”

依蘭笑了。

先前的憤怒、鬱氣一掃而空,她把契約一卷,遞給身後的加圖斯:“親王殿下好好保管這份證據,這可是我們尊敬的巴裡沙男爵,在這十多年裡麵嚴重偷稅漏稅的證據!合法證據哦!它非常非常值錢呢!”

“什、什、什麼?!”巴裡沙差點一個倒仰。

彆說巴裡沙,就連維納爾和加圖斯都呆了好一會兒。

“每天的租金收入是五千銀幣,”依蘭裝模作樣地皺起了眉頭,“貴族稅率百分之二十,天哪,天鵝絨劇院每天都在開演吧?一天的賦稅是一千銀幣,天哪,十幾年下來……您這是偷了國王多少稅款啊男爵大人?”

巴裡沙一陣眩暈,他昏昏沉沉地撲向加圖斯,試圖奪回那紙契約。

加圖斯飛起一腳,把他踹得打了兩個圓潤的滾。

“襲擊親王?巴裡沙你好大膽子!”

巴裡沙男爵終於從財迷夢中醒了過來,他的嘴角不斷抽搐,越是深想,越是冷汗直流。額頭和脖頸上很快就糊了油汪汪一層水光,忍不住抬起手來,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加圖斯摩挲著下頜:“依照律法,這個可惡的偷稅者早該進監牢了,一個負罪之人是沒有資格簽訂契約的,所以林恩先生與他簽訂的契約理所應當作廢。”

“那麼,巴裡沙男爵就是私自使用了我父親的劇本,還非法禁錮了我的父親。”依蘭微笑,“我可以請求兩位主持正義嗎?”

“為了正義,我的女士。”維納爾和加圖斯一齊行禮。

巴裡沙男爵抖著一身肥肉,喃喃求饒:“放過我吧,放過我吧……你們都知道不是真的啊!一個劇場的租金,怎麼可能是五千銀幣,那隻是個玩笑!就連隔壁的馬場,麵積有它十個那麼大,租金也不過二百而已……”

依蘭聳肩,模仿他剛才的語氣:“噢,巴裡沙男爵,如果你有能力買下它,讓它變成你的產業,那麼租金當然是由著你自己的心意來定。”

“嗚嗷嗷……不,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我……放我一馬,我會釋放林恩先生,也會把酬金如數奉上……不能這麼殘忍對我,我會破產的!我拿不出那麼多錢!”巴裡沙嚎啕大哭。

依蘭沉下臉:“難道你認為平民的家庭可以拿出一千多枚銀幣嗎?你對我們仁慈了嗎?男爵先生,你這是自作自受。”

“噢!不——不——”

“不用理會他,”加圖斯起身,“我的人守在外麵,這就傳令拿下這個法外狂徒,然後護送林恩先生回家。”

話音剛落,一群皇家騎士忽然湧了進來。

他們分列兩旁,垂下頭。正中的過道上,一位氣質卓越的男性信步走來。

他擁有一頭陽光般燦爛的金發,一雙奇異的金色瞳眸。他的麵容英俊精致,和加圖斯有幾分相像,但每一處細節都比加圖斯更加完美。

他頭上戴著細冠,一粒象征王權的寶石圈在額心,他的唇角勾著笑容,看上一眼,就讓人想到陽光和微風。

“我聽說,巴裡沙男爵非法約束了一位老戰士的自由。這樣是不對的,我來匡正這個錯誤。”

他的聲音像金屬樂器,清脆乾淨。他溫和地說話,但那一股天然的威勢,卻絲毫不容置疑。

“阿爾薩斯殿下……”

維納爾和加圖斯一齊躬身行禮。

未來的國王、金色的阿爾薩斯徑直走到了依蘭的麵前。

依蘭行完禮,抬起頭來。

距離這麼近,對方的容顏依舊沒有瑕疵,他看起來就像是男版的光明女神雕像。

“美麗又智慧的林恩小姐,”他微笑,“難怪一下子迷倒了我們的鬱金香小公爵,以及我那不爭氣的弟弟。就連我,也快要墜入情網了。”

依蘭:“……殿下言重。”

他極溫柔地笑了笑:“你為王室捉出這麼一條大蛀蟲,必須論功行賞。這樣吧,周末我會準備一場慶功晚宴,恭候你的到來,你可以挑選一位男伴……”

他湊近了些,溫柔又神秘地說:“我也在候選之列。”

依蘭:“……”

晚宴。

那不是她的晚宴,那是魔神的晚宴。

“阿爾薩斯!”伴著一聲百靈鳥般的清悅呼喚,一位穿著幻紗公主裙的金發少女匆匆走進來。

七彩玻璃投射的斑斕光芒下,她看起來就像一位陽光天使。

“噢,加圖斯,維納爾,你們都在這裡。”她簡單地行禮。

“妹妹。”“西芙殿下。”

依蘭行過禮,抬起頭來,望向這位有意與霍華德家聯姻的公主。

和阿爾薩斯一樣,西芙也擁有一頭陽光色澤的金發,以及夢幻迷人的金眸。她的發色和眸色稍微偏淡一些,不像阿爾薩斯那樣灼人,看起來溫和內斂,讓人感覺舒服。

真是個特彆的日子,王儲阿爾薩斯和王室最美麗的珍珠小公主都到齊了。

依蘭知道,這兩位其實都是衝著自己而來——暮日森林中發生的一切,肯定早已被人秘密傳回了首都。誰都會好奇,迷住維納爾和加圖斯的平民女孩究竟長什麼模樣。

此刻,西芙公主的臉色並不好看。

“我的光明之心感應到了強烈黑暗氣息,於是匆匆趕來。”西芙聲音急切,“這裡一定有某個人與惡魔為伍!”

金眸環視一圈,定在了依蘭的身上。

“噢,原諒我,這位黑發的平民小姐,嫌疑實在太大了!”

維納爾下意識地把依蘭擋在了身後。

“西芙殿下,這是誤會。”維納爾溫和地解釋,“在暮日森林對付魔鬼的爪牙時,林恩小姐比任何一位騎士都要更加勇敢出色。”

西芙麵色沉靜,毫不退讓:“我是神眷者,我的光明之心感應絕對不會出錯,光明聖殿那邊會同時收到反饋,我絕無撒謊的可能。阿爾薩斯、加圖斯、維納爾,你們知道的。這裡,一定有誰,和惡魔有染。我認為這位小姐的發色就是證據。”

“那也絕不是依蘭。”維納爾更加堅定。

“我是神眷者,我對黑暗的指控,無人能夠質疑!”

這對從小相識的貴族男女針鋒相對。

依蘭重重掐住掌心,摁下心頭翻湧的巨大不安。

她的心臟跳得飛快,幸好此刻維納爾站在她的身前,擋住了彆人的視線,誰也沒發現她有瞬間慌亂失神了。

西芙竟然是神眷者!

神眷者的身體裡充滿光明之力,可以敏銳地察覺到黑暗力量的存在。

自己的身上……有黑暗力量嗎?

“阿爾薩斯!”西芙的聲音清淩淩的,十分悅耳,但說出的話卻非常殘忍,“你的聖劍能夠蕩滌黑暗,用你的聖劍刺穿她,就能看到真相!寧殺錯,不放過,對付黑暗生物,我們要讓自己的心腸比寶劍更加冷硬,這是光明女神的教誨——與黑暗的戰爭,是生死存亡之爭,一切憐憫仁慈實則都是罪惡!”

“用聖劍嗎?是個好主意。”阿爾薩斯帶著笑回複道。

維納爾的身軀頓時緊繃。

依蘭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聖劍的聲音與普通的劍不一樣,卓越不凡。

一聽就知道,它既有最厚重的質感,又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它冰冷又熾熱,在任何人手裡都能發揮出奇跡般的威力。

依蘭止不住顫抖。

如果黑暗神不出手,自己會死在這裡;如果他出手,從此就要公然與光明為敵……

依蘭渾身冰冷,心跳如鼓。

她撥開了維納爾,緊緊地盯住那把劍。

阿爾薩斯握著聖劍,一步一步,堅定緩慢地走來。

他就像傳說中的聖騎士。

依蘭控製好自己的呼吸,張口為自己辯解:“殿下,我擊殺了無數黑暗生物,整個騎士團都可以為我作證!”

阿爾薩斯溫柔地微笑著,安慰地衝她眨了眨眼,然後身形一錯,聖劍快如閃電,一劍刺進了癱在一旁的巴裡沙男爵的胸膛!

“……”

奸商男爵死灰一片的胖臉上猛然泛起一陣潮紅,鮮血湧出來,滲透了地麵大紅的毯子。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雙眼,很快,眼睛裡麵失去了神采。

“噢,聖劍的確感應到了黑暗力量。”阿爾薩斯緩緩抽回了聖劍,動作溫柔,不像殺死了一個人,而像是替舞伴摘了一朵花,“西芙,光明之心的感應確實不會出錯,就是這個卑鄙的商人被黑暗**蒙蔽了心臟。好了,聖劍告訴我,這裡已經沒有黑暗力量了。”

“阿爾薩斯……”西芙麵露震驚。

維納爾和加圖斯對視一眼,雙雙垂下頭,目光閃爍。

依蘭忘了呼吸,呆呆地望著地麵上逐漸擴散的血。

“殿下,人找到了!”後方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騎士們在後院的密閉小房間裡找到了受困的老林恩,推著輪椅將他送出來。

老林恩胡子拉碴,但精神還算不錯。

依蘭撲向父親,扶在他的腿上,藏起自己的臉,將一切震驚失措激動迷茫的情緒全都藏進了一場大哭中。

“嗚嗚,沒事了爸爸!沒事了!”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害你們擔心了。”老林恩歎息著,輕輕用手掌摩挲女兒的頭發。

“我們回家。”依蘭抿緊了嘴唇。

“噢,十分抱歉誤會了你,林恩小姐。”西芙公主的笑容甜美如天使,“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可能著急了一些,但那是為了光明。”

“西芙殿下,不必如此,我都明白。”依蘭正色行禮。

“那就好。”金發少女微笑著望向維納爾,仰起下頜,神色驕傲迷人,“維納爾,我要求你與我共乘,你會拒絕嗎?”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如果拒絕了她,那真是伸手打王室的臉了。

維納爾眸光閃了閃,扶住鎖骨躬身行禮:“我的榮幸,殿下。”

他歉疚地望向依蘭,遺憾的是,依蘭忙著和老林恩說話,看起來根本一點兒也沒有在意這件事情。

依蘭和老林恩被浩浩蕩蕩的隊伍送回了西區。

臨彆之前,加圖斯找了個機會,悄悄蹭到依蘭麵前叮囑她,千萬當心阿爾薩斯,因為他是一條微笑的毒蛇。真正的毒蛇。

依蘭深以為然。

這個阿爾薩斯,讓她感覺到了冰冷的恐懼。

*

回到家裡,妮可抱著老林恩哭了個驚天動地,又抱著依蘭欣慰地大哭了一頓。

這一整天,林恩家的木樓裡一會兒傳出哭聲,一會兒傳出笑聲,把可憐的鄰居們都折騰得神經衰弱了。

用過晚餐之後,妮可來到依蘭的小閣樓,與女兒促膝談心。

“西芙公主和維納爾小公爵可真是天生一對啊!”妮可歎息著扯了扯依蘭身上的小白裙,“唉,我可憐的小依蘭,你拿什麼和人家競爭呢?”

天快黑了,依蘭隻想儘快打發了妮可:“媽咪,都說了我和維納爾隻是普通的同學,什麼都沒有——你快去休息!”

“不服氣?”妮可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篤一下戳在依蘭腦門上,“看看人家西芙公主,那麼尊貴美麗溫柔,像個發光的小太陽,誰都會愛上她的!噢,哪怕你是我親生的女兒,我也得摸著良心說一句,把你和西芙擺在一起,任何一個男人都隻會選擇她!”

依蘭頭痛:“……媽媽!”

視線一轉,她發現魔神大人已經悄然駕臨她的閣樓,他坐在她的索倫斯鱷魚皮革箱上,蒼白修長的手指點在額側,微眯著那雙幽暗狹長的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著母女二人。

嘶——

依蘭驚恐地站起來,用身體擋住妮可的視線。

“好了好了媽咪,我發誓,我絕對絕對不會喜歡維納爾,好不好嘛!你快下去,老林恩叫了你三遍啦!”

依蘭連推帶拱,把妮可趕出了小閣樓。

打發了妮可,她拍著胸膛,有氣無力地望向魔神:“噢,彆這樣,我差點嚇出心臟病了。”

他勾起唇角:“你以為隨便一個凡人都能窺見神明?”

依蘭鬆了一口氣,然後想起了那件要緊的事情。

她匆匆走到了他的身邊,緊張地叮囑他:“你一定不要靠近西芙公主!千萬!”

他愣了一下,黑眸暗沉,一晃不晃地盯著她的眼睛,精致無比的唇角翹起一點,然後瞬間被他壓平。又翹起,又壓平。

依蘭正要告訴他西芙是神眷者的事情,忽然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誒?”

眸光暗了一些,他傾身上前,靠她非常近,聲音微啞:“哦?理由。”

鬥篷滑到了身後,露出黑緞一樣的頭發,以及微微泛紅的耳尖。

依蘭皺起眉頭,擔憂地注視著他:“你的臉怎麼紅了?”

難道是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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