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
騎兵不是早就來了嗎?
下一秒,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讓她尖叫的一幕。
長長的矮山山頂上,出現了整整齊齊的一排銀甲騎兵。
“啊啊啊啊啊——是路易大人和維納爾!”
他們,趕到了!
銀甲反射著月光,一道道冰冷流光從山頂傾瀉下來。
銀甲騎士直接發起了衝鋒!
從山巔往山腰衝,勢若洪流,銳不可當!
北冰國的騎兵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騎著馬爬山追擊本來就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這下可好,鐵蹄自山頂奔騰而來,簡直就像是一駕駕鋼鐵戰車兜頭撞擊!
一瞬間,人仰馬翻。
銀甲騎兵迅速護住了霍華德一行。
十幾秒之後,隻見霍華德騎著一匹戰馬,率著騎兵衝下了山!
“士兵們!追隨我!”
“吼——”
呼聲震天,大軍奔流而下!
這一仗打得異常激烈。
路易和維納爾帶來的兵連日趕路,狀態並不是最佳。唐澤飛鳥的騎兵也沒好到哪裡去,這隊重騎兵重裝上陣、全副武裝,被遛了那麼幾天,人和馬都已經很疲倦了。
此時此刻,唐澤飛鳥的人一部分在分散包抄,另一部分被拖在了凍柏樹林裡,麵對借著地勢俯衝而下的怒軍,氣勢又再弱了三分。
隻不過雙方都是重騎兵,撞在一起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勝負,於是殺了個天昏地暗。
見到援軍,樹林裡的士兵們聰明地悄悄撤了出去,把戰場留給最適合的人。
這場戰鬥持續到了天亮。
依蘭小毛線依依不舍地蹦下魔神的肩膀,自覺離開了這個滿是聖劍的高危之地。
晨光灑遍疆場,唐澤飛鳥見事不可為,下令撤軍。
這一仗,大獲全勝。
路易把自己的私軍也帶來了,他們負責清理戰場,發死人財。
士兵們愉快地清點著人頭,個個神清氣爽,哼唱著戰歌。
一片樂融融中,霍華德突然發現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依蘭不見了!
他騎上馬,到處尋找小依蘭的蹤影。
士兵們報告說在樹林裡看見她殺敵,霍華德的心臟不禁整個都懸了起來——騎兵衝下山之後,在樹林裡爆發了一場非常激烈的衝鋒戰,該不會……誤傷了小依蘭吧!
“依蘭!依蘭!”
見到大公焦急,所有人都開始分散尋找依蘭。
此刻,依蘭已經交換回來了。
交換之前,魔神一直坐在很高很高的樹杈上欣賞下方的廝殺。
這會兒,她被撇在了晃晃悠悠的樹頂,雙手雙腳環抱著樹枝和樹乾,一動都不敢動。
用了自己的身體才知道,她、她恐高……
彆說什麼召喚一陣風駕著風輕飄飄地落下去,隻要想一想鬆開緊緊抱著的樹枝,她都快要翻著白眼厥過去了!
“依蘭!依蘭!”霍華德焦急的聲音回蕩在凍柏樹林裡。
“我……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依蘭憋出了細細的聲音。
“長官!我好像聽到了英勇的依蘭騎士的聲音!”一名聲若洪鐘的士兵激動地報告。
“哪裡!”霍華德匆匆趕來。
“就在這附近!”
“依蘭!”霍華德雙手合著喇叭,嗓子都喊得有點嘶啞了,“回答我!你在什麼位置!”
“高……高處!”依蘭閉著眼睛大叫,“樹上!”
“噢!天哪!你爬那麼高做什麼?”霍華德見到樹獺一樣的依蘭,懸在胸口半天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去。
“這是一個意外!”依蘭可憐地喊道,“我下不去了!”
圍在樹下的士兵們整整齊齊地發出了友善的哄笑。
拯救小依蘭的行動如火如荼展開。
士兵們往樹上爬,樹梢搖晃得更加厲害,依蘭的小臉嚇得慘白,眼睛擰成了兩條彎曲的縫。
‘嗚嗚不能哭!千萬不能哭!丟死人啦!嗚嗚可是好害怕!啊啊啊啊——又開始搖晃了!’小依蘭內心咆哮,嘴唇抿成了一條緊繃的線。
……
經曆了動魄驚心的一個小時之後,渾身發軟的依蘭成功被大家從樹上救了下來。
“噢!”一名士官長捂著胸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昨夜救我的時候,依蘭騎士可是像一尊殺神似的!”
“是啊!殺戮騎士變成了小樹獺,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哈哈!”
“我以為像這樣厲害的人物不會恐高!”
“上得去下不來嗎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愛了,太可愛了!”
士兵們無情地把她笑話了一頓。
依蘭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逃上了路易的馬車。
霍華德跟在她的身後。
上了車,氣氛立刻就發生了變化。
路易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翹著腳,專心致誌地翻看他的魔藥教程。
維納爾板著臉坐在一邊,看見父親,他臉上的肌肉好一通抽搐,神情分裂得厲害,眼睛裡閃過無數種情緒,複雜得就連閱人無數的霍華德都完全看不懂。
“為什麼救我?”
霍華德雖然不明白狀況,但是兒子最終率著軍隊來救他,還是讓他老懷大慰。
迷途知返,也不是不能原諒。
“我才不想救你。”維納爾僵硬地回答,“我想讓你為母親償命!”
霍華德忽然覺得兒子口是心非的樣子有一點可愛。
“我沒有殺你母親。”經曆了一番生死之後,霍華德對那件事情已經徹底心平氣和了,“維納爾,你有懷疑,其實應該問我。父子之間,沒必要搞成那樣。”
維納爾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路易從書本裡探出了頭:“這還不簡單,外甥不願意接受他母親拋棄他去自殺這個事實。他更願意相信你是個無情無義的家夥,這樣他可以報複得心安理得。”
維納爾憤怒地瞪著路易:“母親絕對不是自殺!”
路易聳肩:“隨便你怎麼想。”
他對自己的兩個妹妹並沒有什麼感情。
在霍華德平靜的注視下,維納爾的眼神越來越虛浮。
他對父親的敬畏深入骨髓。從小,母親就拉著他一起仰望這座大山,可是這座大山卻壓死了母親!噢,母親,她的死相,夜夜入夢……
隻有殺掉這個凶手,才能擺脫所有的噩夢。
哦不,那樣是錯誤的,維納爾抱住了腦袋,痛苦得像蝦米一樣蜷起了身體。
意誌就要撕裂了。
“維納爾。”霍華德捧起了他的臉。
維納爾雙眼猩紅,牙齒緊緊地咬合,牙齦裡麵滲出了血:“你說你沒有對母親動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瑪格麗塔,她去了哪裡?為什麼連我都查不到她的行蹤!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得到讓一個人就這麼憑空蒸發?”
霍華德的眼神一片茫然:“你說誰?”
維納爾揪住了自己的頭發,唇角扯出了一個非常怪異的笑容:“瑪格麗塔啊,母親貼身的三個女仆之一,跟在她身邊近二十年……你居然對她毫無印象嗎?”
霍華德沉默了一會兒:“很抱歉,的確沒有什麼印象。你的意思是,懷疑你母親的死與這個瑪格麗塔有關?”
“不是你讓她做的?”維納爾失神地盯著父親。
很顯然,此刻的霍華德根本不需要說謊。
“不是。回去之後我會徹查。”霍華德把雙手放在膝蓋上,“瑪格麗塔嗎。”
這些年來,他過於漠視弗麗嘉,以致於順帶著忽略她身邊的一切。
如果有外人膽敢把手伸進鬱金香莊園……
他沒有坐在馬車的主位,但當他釋放出少許氣勢的時候,身下的椅子立刻就變成了主位。
“維納爾,”霍華德平靜地說,“我決定剝奪你的繼承權。”
維納爾抬起眼睛來,深深地凝視父親。
“早該如此,”他難看地笑了笑,“我像媽媽,而不是你。好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談。”
霍華德感到意外。
他帶著一絲不解,望向依蘭。
依蘭很抱歉地撓了撓頭:“外麵的事情,應該還等著您去處理。”
霍華德望望路易,望望維納爾,再望望依蘭。
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劃出了他們的圈子。
霍華德嘴角抽了兩下,頗有一點鬱悶地離開了路易的馬車。
“為什麼不收了他的靈魂?”父親離開之後,維納爾整個人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椅子上,“那樣豈不是更加方便。”
“哼哼,”路易笑起來,“黑暗神大人不喜歡這種散發出正直高傲氣息的臭魂。”
依蘭垂著頭偷偷笑了笑。
“好了,該說正事。”路易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隻金屬盒,“北冰國處處有玄機,為防萬一,大人的真身不會貿然暴露在這片地界,而是棲息在聖合金匣子裡。你們進入北冰國首都——易渡橋,拿回大人的軀體。我帶一隊人在外麵接應你們。”
依蘭捧過金屬盒,眉毛挑到了腦門上:“他現在就在這裡麵嗎?”
“嗯哼。”路易聳了聳肩。
依蘭感到自己一雙魔爪在蠢蠢欲動。
噢!要不是當著路易和維納爾的麵,她現在就會把他掏出來!
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手感呢……
真是讓人百爪撓心啊。
“把大人放下!”路易皺著鼻子,“我給你們喬裝改扮!”
一個小時之後,依蘭的發色和瞳色都變成了草綠——北冰國的基礎發色有兩種,一種是淺綠,另一種是草綠。可能是因為他們的主食是一種綠色冰薊的緣故。
她穿上了一件奇奇怪怪的蝙蝠袍,套上高幫的大毛靴。
維納爾也服下魔藥,換成了淺綠的發色和眸色。
“藥效持續七天。”路易說,“獨家秘方,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有本事改變瞳孔的顏色。所以你們放心大膽混進去,保證沒人懷疑。”
“等等,他也要去?”依蘭一臉嫌棄地看著維納爾,毫不避忌地當麵表示嫌棄:“為什麼非和這個家夥一起行動,我一想到和他待在一起,立刻全身都不舒服。”
“噢,大人覺得他可能會派上用場。”路易聳聳肩,“其實你想想,大人肯定比你更不爽,是不是就心理平衡了很多?”
依蘭:“……”好像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