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病來山倒(2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10404 字 8個月前

雲知燒得確實厲害。

十指內蜷,身體也不時抽搐。

沈一拂小心翼翼捧著她的頭枕在自己膝前,解開她衣領的前兩顆扣子後,一邊按揉她的掌心使她放鬆,一邊連聲喚她醒醒。

“雲知,雲知,醒醒。”

她卻在喃喃囈語,含含糊糊地聽不清。

他附耳過去,聽到她說:“額娘,我好疼啊……”

有那麼一霎時,時間仿佛真的錯位了。

她輕輕地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戰栗也能傳染,從她的指尖,到他的指尖,到他身上每一寸肌膚,再滲到他的心臟。

“妘婛。”他開口。

她的長睫微微一顫,睜開眼。

沈一拂見她醒了,但迎著她眼神一眼,如墜冰窖。

這雙眼,不處於當下的光景,是屬於愛新覺羅妘婛的。

是那一世的最後一刻。

雲知隻這般看了一眼,再度閉上,沈一拂見她牙根打顫,擔心她咬著舌頭,將手背伸到她嘴邊,任她狠狠咬下去。

這一口力道大的不可思議,手背登時鮮血迸出,好一會兒,她才鬆口。

此時車停了下來,司機轉頭提醒到了,見這情形“啊”了一聲,沈一拂抱她下車,奔往救護樓內。

急診的醫生為她測過體溫,一看過四十,立即蹙眉:“燒多久了?”

看他答不上來,醫生略帶責備看了沈一拂一眼,將人推到急診室去:“在外等著。”

沈一拂整個人靠在診室外,手背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有個小護士過來,問他是不是女孩的家人,他茫然搖頭。

小護士說:“那還不通知她的家人啊,萬一要手術,得要家人簽字的。”

“我是她……”

沒說完,見到林賦厲和喬氏他們從大門口那邊快步走來。

林賦厲上來就問情況,大概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責備了喬氏幾句,喬氏推卸說:“早上還好好的,也沒燒得這樣厲害,我還叫榮媽給她熬了銀翹散……”

“你又不是醫生,怎麼能亂吃藥呢?”

正話來話去,醫生出來了,問清誰是家人,便說:“好在溫度能降下來,目前看來沒有引起什麼高燒並發症,要是再遲點就不好說了。”

醫生一走,林賦厲就向沈一拂致謝。

在他看來,沈先生是來家裡做客順道幫了忙,自是要好好言謝的。沈一拂連應付兩句的心思都沒有,等看到雲知進了病房,喬氏她們圍繞著床邊一會兒打開水一會兒換衣服的轉,他才退出來,林賦厲盛情邀請說:“沈先生要是方便,這裡附近有個餐廳……”

沈一拂無意識地捏著手指關節,“我還有事……”

林賦厲微愣,“好的好的,今天麻煩沈先生了,改天,改天。”

沈一拂喉嚨堵得厲害,點了一下頭便算告辭。

喬氏出來時看他走了:“沈先生說什麼了?有沒有和你說伯昀的事?”

林賦厲搖頭,又問:“他來家裡的時候,是什麼態度?”

“挺好的啊,怎麼了?”

“沒什麼。”林賦厲若有所思,“覺得他似乎有些不悅,興許是我想多了。”

*****

雲知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飽飽的大覺。

恢複意識的時候身上輕快不少,下意識伸了個懶腰,手一攤,給針尖刺了個激靈,一睜眼,發現人不是躺在家中的床上,空氣中飄著酒精的味道。

趴在床邊打盹的小樹給動靜驚得直起身,“五小姐,你總算醒啦!”

燒退了,腦殼倒是不暈乎,就是有些懵懂:“呃,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又住院了?”

小樹將過程如實說了一遍,聽說是沈一拂將自己抱到醫院來急救,雲知都驚了:“他怎麼會來家裡?”

“是來找大爺。”

找大伯?沈一拂認識大伯麼?

“那他怎麼會到我房間裡去的?”

“喔,他說五小姐曠課,他沒收到假條,要補一張。”

“假條我寫了啊……”雲知想不明白,“就算沒寫,他知道我病著了,還要你把我叫醒寫假條,這未免也太不人道了吧?”

小樹“撲哧”一聲笑了,邊遞水邊說:“小姐,你要是再晚點來,說不準腦子就燒壞了,你不感謝沈先生發現的及時,怎麼還怪起人家了?”

“我就是問問嘛。”

雲知“咕嘟咕嘟”連灌幾口,喉嚨舒坦了不少。小樹看她舉目四顧,以為她在找其他人,忙說:“大爺和大太太方才在這兒的,是聽醫生說你沒大礙,才回家吃飯的……”

對這家人的作風,雲知早就見怪不怪,“我就是……肚子餓了。”

小樹鬆了一口氣,從櫃子邊捧出了保溫壺,“五小姐想吃東西,說明病好大半啦。”

雲知看裡頭滿滿一坨糊狀白粥,當即撅起了嘴。

小樹說:“你是病人,隻能喝粥的,明天也是。”

“病人也不一定隻有白粥這個選擇啊……”

“五小姐,這時候可不能貪嘴的啊。”

雲知默默歎了口氣。

從前,她一生病額娘總會花心思給她煮麵糊,味道極好的那種。她這幾天本來就沒怎麼吃東西,又掛了水,嘴裡都泛著苦味,幾口白粥下肚,簡直是不知其味,“那有沒有肉鬆、榨菜什麼的……”

小樹說:“你就再忍一忍,等好些了,就可以愛吃什麼吃什麼了。”

病患的矯情在小樹麵前可使不了,雲知撇了撇嘴,應付了幾口權當填肚子。

針掛完後,她看小樹頻頻哈欠,讓她先去睡。

小樹這一天是真累了,躺在陪床上,腦袋一沾枕,就輕輕打起鼾。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物作用,雲知精神抖擻。

時鐘才指向九點,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身換了身衣服,從櫃子裡的布兜摸出錢袋,躡手躡腳出病房。

這家醫院伯昀住過,外邊有個小夜攤,當初伯昀他們中了毒第二天就都差她去買吃的,她想無非就是感冒,喝點湯總沒什麼妨礙吧。

她溜到攤子前,買了一碗餛飩,揀了空桌子坐下,撒上香蔥,肚子裡的饞蟲嗷嗷待哺,沒來得及動筷,整個碗被人挪開,撈了空。

她一抬頭,竟見對麵坐著沈一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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