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可窺一隅(2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7454 字 8個月前

早在十多年前,她就聽過廣州起義、鎮南關起義皆出自同盟會。隻是她年少時沒有機會接觸外界,從來聽阿瑪說起都稱其為叛黨、匪賊。

此番想來,沈一拂所說的“不甚了解”,應延伸為“對你會否支持我不甚了解”,而“一年”後,恰是辛亥首義開響了第一槍。

當馬老說他加入同盟會時,雲知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怎麼不告訴我?

可平心而論,當年沈一拂真的如實告訴了她,她真的會無條件的支持他麼?

隻怕不會。

固然重活以來,她逐漸明白“非革命無以垂亡,殆不可須臾緩”;不論今朝如何評說,昔年當下,那“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口號,是□□裸的“反滿反朝廷”。

她,便是“滿”。

當年的妘婛,若同她說“不愛了”,她不會強求,可要告訴她,他將加入反朝廷的盟會舉事,也許她不會忍心。

即使隻是“也許”,他依舊不能冒險,若有個萬一,他就走不成了。

這就是成婚之後不告而彆的理由麼?

石子小路往前,不知不覺走到了湖畔中央的石拱橋。

雲知倚著橋欄,默默用手背拭去滑到臉頰上的眼淚。

那洞房花燭之夜,她擲地有聲對他說“什麼給時間彼此了解,還不是為了尋求退路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時,還不知他將要去往何處。

兩處心思,兩處離愁,當時不知,此刻方知。

為什麼心裡還是這般委屈?

也不單是委屈,是什麼,怎麼都說不清了。

一陣涼風刮來,樹木“嘩嘩”直響,雲知心眼兒裡哆嗦了一下,她突然想見沈一拂,質問他一句為什麼。

當時已決定離開,何以還要留下那樣的背影,那樣的信?

沈古板啊沈古板,你究竟在何處?

*****

參加新文學社培訓的各地學生陸陸續續到了,回到本校區時,正好一隊學生拉著行囊等候在外,全是男生,膚色普遍偏黑,手上皆有凍瘡,一身補丁,比起他們從上海來的,看得出是貧寒人家的子弟居多。

他們圍在那日晷儀邊上嘰嘰喳喳的討論,看見雲知走來,有個膽子大的學生叫住她:“同學,這個怎麼看時間你曉得不?”

她本來情緒低沉,乍聽這濃重的方言,都沒第一時間會意,“啊?”

男生旁邊的同學揶揄著推了他一下,用相對標準的國文對她說:“我們在看這個,不知道你會不會看時間呀?”

“這叫日晷儀,也稱日規……”她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手指一比,“晷盤兩麵都有刻度,以針影方向計時。早晨影子投向盤麵西段,等到最高的位置就會到正北方,午時正刻,哦,就是中午十二點……不同地區不同的緯度有不同的算法,簡單地說,晷針是指向地球南、北極的方向,與地平麵的夾角是當地的緯度……”

她說完之後,看這群男孩子們直直望來,聲音不覺弱下,“怎麼了?”

“沒有,就是覺得你很厲害!”最初發問的男孩由衷讚歎。

“對啊!我們剛剛問老師,他都講不了這麼多名堂呢。”

“嘿,你就是瞧人家姑娘漂亮才搭訕的吧。”

說著,大家夥一並哄笑出聲,後頭走廊的學生都不由探出腦袋。

雲知看孟得朝往這裡來,忙匆匆踱回樓中。

一進到宿舍,她脫力般的倒在床上,閉上眼,有種天地為傾的感覺。

也挺奇怪,原本萬般思緒,被這一群學生嘻嘻哈哈一鬨,莫名打散了。

這時,楚仙推門進來,瞄了她一眼,“你怎麼去這麼久?大家都去食堂吃過飯回來了。”

連日趕路,她有些心力交竭的睜不開眼,“嗯……那邊校區有點遠,沒關係,我不餓。”

楚仙看她仍趴在床上,“下午兩點孟老師要帶大家參觀學校。”

“好。”

楚仙不再與她搭腔,兀自坐到書桌前翻看北大的刊物,正入神,有人敲門,“請問林小姐在麼?”

雲知此刻已合著衣睡著,楚仙起身去開門,卻見一個高個子青年站在門邊:“是林小姐吧?”

這青年一身西裝筆挺,至少得有二十多歲,不似這次培訓的學生,更像是本校的大學生。

她下意識攏了攏衣角,“我們這兒有兩個姓林的,你是哪位?”

那青年彬彬有禮道:“不是我找,是我家少爺找。”

“你們家少爺?”楚仙眉頭蹙起,“是哪位?”

“我家少爺姓沈,是陸軍沈司令的公子,與林小姐的祖父亦是朋友。聽聞林小姐今日到京,特來請您過府一坐,為你接風洗塵。”

作者有話要說:躺在床上的部分多用手機碼的,特殊時期隻求表述清楚了(捂臉哭)

留言紅包揪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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