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撒丁島(2 / 2)

“對,沒錯,你的母親,索裡特·納索。但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麼要用這個假名欺騙你的女友?”

“你的真名應該叫迪亞波羅才對。”

“我怎麼做不關你的事。”索裡特·納索,不,迪亞波羅依舊維持著警惕。

“我急需某個真相,我相信你就是關鍵,雖然還沒找到證據,但你這樣遮遮掩掩,反而讓我更好奇了。”萊塔露出了笑容。

“實不相瞞,我是特意來邀請你跟我合作的,我很看好你的能力,你不是想尋找一份畢業後的工作嗎?來為我工作如何?”

迪亞波羅反而更弄不清這個人的想法。

很不合理,萊塔明明是剛來撒丁才對,他的口音,外貌。

怎麼可能知道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的,關於自己母親的事?

神父難道會告訴他?

迪亞波羅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我拒絕,我根本不了解你是個怎樣的人。”

“你的母親去了哪裡?”萊塔問。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認為我知道?”迪亞波羅堅持。

萊塔聳了聳肩膀,對迪亞波羅的不配合十分無奈,他兩手插兜,在教堂中走了兩步,仰視著穹頂上光源。

“我再說一次,你到底願不願意說實話?或者為我工作?”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所謂的‘實話’是指什麼!你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

迪亞波羅再一次拒絕,徹底地表達了不情願。

“好吧好吧,看來你不相信我,也不願意說實話,還以為能從你嘴裡得到一些情報呢。”

他揉著額頭,一副苦惱的樣子。

“我剛才說伊萬·昂尼斯丟了錢包,其實不對。”

“實際上,他剛才死了,明天一早,會有人從池塘裡撈起他的屍體,而推他下去的人是你。”萊塔帶著幾分促狹笑意。

迪亞波羅愣在了原地。

“他跟你一直關係不好,還想勒索你,而你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作為女犯生下的惡魔,你在爭吵中,把昂尼斯推下池塘。”

“你在說什麼?我連他出事了都不知道!你怎麼敢把這種罪名安在我頭上?”

這突如其來的指控讓迪亞波羅陷入了混亂,但他明顯感覺到其中隱隱的惡意。

萊塔豎起食指放在嘴邊,仿佛勝券在握。

“我很確定是你乾的,首先你討厭他,他經常欺負你,搶你的錢,還想害你的女友多納泰拉,對這種人,想乾掉他也完全可以理解。”

“她怎麼了?!”

“嘿嘿,你還真在乎她,可惜的是她雖然沒事,但你馬上就要倒黴了。”

“你想嚇唬我?”迪亞波羅咬牙。

“這不是嚇唬,這是預言,今天開始,不會有人相信你說的話,你將顛沛流離,以謊言度日。”

萊塔大笑著推門離去,沒理會一臉錯愕的迪亞波羅。

“到那時,你會來求我。”

第二天,索裡特急著跑去多納泰拉住的酒店,平時她會在餐廳吃早餐,可今天怎麼還不來,他必須要確認多納泰拉還安全。

他長相非常醒目,哪怕在遊客眾多的街道上,也一下就被伊萬昂尼斯的家人圍住。

“你殺了伊萬對吧?”

伊萬·昂尼斯的父母痛哭流涕,指著他咆哮。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惡魔!”

遊客或冷漠地離去,或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這幾名本地人的爭吵。

迪亞波羅被抓住,在吵鬨與拉扯中艱難辨彆出事實全貌。

他們說伊萬昂尼斯死了,他昨晚和自己在池塘邊發生爭執,為了錢的事,於是他被自己推下水池滅口。

他們說是自己乾的,有一位外國人可以作證。

迪亞波羅看了看酒店門口,多納泰拉沒出現。

而他被押到教堂,一片喧鬨中,神父得知了養子犯下的事。

“你乾了什麼?”

養父又驚又怒。

“他一直都在騙你!萊塔先生告訴了我們真相,他終於暴露出了惡魔本性!”

昂尼斯的父母痛哭。

無論迪亞波羅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他說的話,正如萊塔的預言那樣。

一番爭執後,痛苦不已的神父終於打起精神,分開吵鬨不休的養子與村民。

“迪亞波羅,你不可對主說謊。”

神父臉色極差。

“主寬厚慈愛,但他的眼睛明辨是非,在警察到來前,你先在房間裡反省罪行,爭取自首吧,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房間落鎖後,迪亞波羅坐在床上扶著頭思考。

他其實不太意外村民對他的敵視。

他難以理解常人的感情,他不明白背對自己的猜疑,恐懼,好奇。

也不明白神父時而熱切期盼,時而唉聲歎氣的理由。

他並不是個能輕鬆融入人群的人。

長期遊離於人群之外,對人群滿不在乎,引來過許多敵視的目光,同齡人不介意給他使絆子。

神父曾說他有神之啟示,而他預感到某種不安的未來。

就在此時此刻,那個未來降臨了,正如噩夢所見。

迪亞波羅拉開抽屜,有一張他和生母的照片,拍的並不好,兩個人都非常僵硬,時間在女人出獄後,那是一次極不愉快的見麵。

記憶中,那天下午都充斥著叫罵,哭泣,哀求,母親叫著他的真名:迪亞波羅,意思是惡魔。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得到這個名字,從出生起,這個名字就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

他沒能跟隨生母生活,她自己甚至都沒辦法養活自己,遑論怪異母子身份引來的敵視。

“過去”總是會束縛人真正的平靜,血脈相連是最棘手的。

隻要那個女人存在,黑暗就圍繞著他。

他從幼時就默默祈禱著,希望神能聆聽到他的心願,他想要那個女人消失,她是自己出生的證明,是不可逃避的過去。

於是數年前的某一天,那個女人真的消失了,起初是很久沒來看他,沒做出騷擾,糾纏的事,時間一久,村裡人不再談論這個前科犯。

他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這世上少了個人。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他問過神父,神父說:她去了異國,生活安穩。

迪亞波羅非常確信這點,長大後他才明白自己的母親不是個好人。

她是被社會排斥的前科犯。

而神父這麼說,意味著那位陌生的母親,已經找到了新歸宿。

這樣很好,他們的命運不再糾纏,就不會有麻煩。

迪亞波羅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現在,麻煩主動找上了自己。

他清楚自己沒有謀害昂尼斯,但某種直覺警告他,不能等待審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正處在某種異常危險的境況之中,而造就這種危險的導火索萊塔,此刻正在外麵洋洋得意。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不管他有什麼目的,但絕對不懷好意。

迪亞波羅必須立刻離開,隻有一個辦法。

他用打火機將與生母的照片燒掉,銷毀房間內一切關於自己身份信息的記錄,摸出抽屜裡的小刀和工具,收拾完畢,弄開房門。

這是自己住的地方,所以並不是那麼難。

昨晚萊塔走後,他就在短時間裡,用各種方式弄到了那家夥的住處。

他在黑夜裡跑過熟悉的街道,前一天,他還和多納泰拉在這裡散步。

他能遠遠看到多納泰拉住的那家旅館,還有一點燈光。

太匆忙了,命運來得太匆忙了。

迪亞波羅沒往多納泰拉的方向看去,而是轉頭走上另一條路。

萊塔睡前十分不安,他常年飽受精神壓力,喝了幾杯紅酒才勉強入睡。

“這幫沒用的家夥,為什麼查不到……”

半夜裡被他咒罵著醒來,想開窗通風,當眼睛終於適應黑暗時,發現隱約有個人影。

“你……”

咣的一聲,銳器砸下。

當夜旅館發生了大火,奇怪的是,煙霧報警器沒有運作,等察覺到時火勢已晚。

當夜,索裡特納索,或者說迪亞波羅,也徹底在世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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