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被曬得毛蔫吧，口乾舌燥，舔了舔唇，嗷嗚叫了一通，儘管聽不懂獸語，已經能聽出語氣的煩躁了。
都跟了一早上了，你看到了，哪裡有鹽？都是草草草草，快走吧，我要曬死了。
銀色豹子看著遠處的猛獁象山，儘管也曬得毛蔫吧，還是堅定嗷嗚。
不走，哥哥說了有鹽一定會有鹽的。
花豹滿臉的臟話。可惜銀色豹子執著的看向遠處四周，並沒有看到花豹的臟話，花豹喘了喘氣——氣的，這個死阿銀，要是他的兒子，非得打一頓不可。
你的哥哥說什麼都對嗎？都說了，沒鹽沒鹽沒鹽，他一個亞獸人都沒來過知道個什麼——喂，你又乾什麼去，再跟那就太深了，要是被發現跑不出去的，猛獁象奔跑的速度也很快的，又沒有樹讓我們上。
喂喂喂——
銀色豹子充耳不聞，堅定目標又跟上了。
他相信哥哥說的，一定有鹽。他們都不信哥哥。
花豹看了看來時的路，往回去了，讓那隻死阿銀去死好了，管什麼，他到底是哪裡犯蠢，竟然跟著一起過來……
跑了幾十米，花豹沒忍住回頭，看到草原上那隻奔跑的銀色，咬了咬牙，罵了句蠢貨，到底是又跟上了，兩隻豹子很快又彙合。
我跟你說，沒有鹽的，要是真找出鹽來，我給你當兒子都行。
阿銀看了眼對方，低聲嗷嗚。
我不要你當兒子，你年紀大了。
大牙：……又是滿臉臟話。
嗬嗬，我要看看，你小子命留這兒，除了草就是草，你要是能找到鹽，我算是服你了嗬嗬嗬嗬嗬。
我不要你服。阿銀小聲吼。他隻想要哥哥多吃點東西。
大牙：……這個大傻子豹子，沒有真的服你意思，這塊能找出鹽才怪！
跟著一群猛獁象，兩隻豹子一直尾隨在百米開外距離，這些猛獁象早上曬太陽，會在地上打滾摩擦撓癢癢，也會找尋吃的，滿地的草，這些猛獁象卻不喜歡，愛吃灌草、綠苔。
越往進深入，大牙警戒起來，又落後幾十米遠，這次收斂了脾氣，低聲嗷嗷吼。
遠處是猛獁象幼崽喜歡活動的地方。
猛獁象很保護幼崽的。
阿銀聽大牙的話，落後幾十米，要不是獸人視力好，以及猛獁象太巨大，這個距離真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那是一片湖泊，接近森林位置，五六隻幼崽猛獁象正在進食。成年猛獁象零零散散圍了一圈警戒周圍，四處看看。
大牙和阿銀躲在緩坡後，收了頭。
不要露頭。還有降低你的氣息。
怎麼降低？
猛獁象是吃草的，沒有察覺到危險時不會發起攻擊，而要是保護幼崽的情況下，哪怕你沒有露出危險，它們看到你也會驅趕你。大牙低聲吼到這兒，眼底是冷意，繼續說：它們速度很快，前鋒有四隻，你奔跑不及時就會被踩死。
阿雷就是這麼死的。隻是他不明白，阿雷為什麼要來獵猛獁象，阿雷可不像旁邊這個蠢貨信什麼這裡有鹽。
阿銀看了眼大牙，大牙不是生氣，而是傷心。
你還在想阿雷嗎？我聽他們說阿雷是年輕獸人裡很厲害的。
那當然了，他是我兒子，是我教出來了。大牙說完不再說話了，渾身毛都是炸開狀態，帶著怒意和冷意，不過很快，大牙收斂了氣息。
阿銀學著大牙樣子，兩隻豹子靠在緩坡後。
午後的日頭太毒辣了，會曬得人脫層皮，而毛茸茸的獸人其實也是怕熱的，阿銀有些眩暈，又看了眼大牙：你熱嗎。
廢話，趕緊走吧。大牙再度後悔跟了過來。
哪裡有鹽？！哪裡有鹽！
阿銀伸著脖頸給大牙看，大牙看都不想看，伸那麼長是想讓我給你一爪子，省的死在猛獁象爪下嗎。
不是，你看我的脖子那兒有個小球，我哥哥給我準備的。
因為阿銀毛很厚又長了些，那顆卓岩編織的小球隱藏在脖頸毛中，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出來的。
大牙已經不想說話了，他現在想喝水。
阿銀憋著氣，將脖子抬起來，抬起前爪，鋒利的指甲輕輕勾住那根繩子，一顆草編小球從身上滾落下來，阿銀輕鬆撓爛草編，露出裡麵兩顆小丸子。
還好還好，還在的。你看我哥哥給我準備的，說天氣很熱的時候可以吃掉，就不暈了。
大牙看了過去，他已經不信那個什麼哥哥了。
阿銀伸出爪子扒拉一顆先給大牙，你吃吧真的，這是苦樹汁曬乾搓的。
大牙一聽苦樹汁，挪著離阿銀半米遠。
給你放這裡。阿銀自己舔掉一顆，嘴巴裡彌漫出一種形容不上來的苦味，阿銀整張豹子臉都皺巴巴起來，大牙見了心情好多了。
阿銀吃完，因為太苦了，耳朵都耷拉下來，也不想理旁邊一直笑話他的大牙，仔細趴在坡下，降低自己的氣息，時不時盯著遠處，他在思考，回想以前哥哥說過關於猛獁象地盤有鹽的所有話。
半小時後，花豹大牙看了眼阿銀，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大牙又看了看那個被曬乾癟的破草球，裡麵還有一顆小丸子。
走吧。大牙先說。
好一會，阿銀低聲嗷：哥哥說過……
說過什麼話大牙已經不想聽了，隻知道這個死阿銀肯定不會走，於是認命的用爪子勾著那個草編球過來，一顆丸子滾落到他的爪子邊。
大牙一閉眼，舔到了嘴裡。
一切都安靜了，大牙現在也不想說話，腦袋嗡嗡嗡的還泛著苦味，整張豹子臉皺著，吐著舌頭有點想嘔出丸子又嘔不出來。
要不是遠處一群猛獁象，大牙殺了阿銀的心在這一刻是鼎盛的——起碼得打個半死。
傍晚時，夜幕降臨，成年猛獁象帶著幼崽往草原這邊過來，阿銀和大牙小心翼翼的繞開了這群猛獁象。
天黑了。大牙低聲說。
阿銀點頭，與猛獁象群背道而馳，往湖邊移去，起初動作很小，直到跟猛獁象距離很遠，看不清了，才奔騰開。大牙又罵了聲，跟在後麵。
湖水清澈，這附近沒什麼大片大片完整的草，多是泥濘青苔細碎的石子一些亂七八糟的野草，周圍是森林，不遠處是光禿禿的山坡，周圍亂糟糟的，應該是猛獁象白天踐踏的腳印，還有些糞便。
大牙警戒環視了圈，先悠哉到了湖邊舔水。
沒有鹽，這裡隻有猛獁象的糞。大牙喝完水說著。
阿銀：我哥哥之前說過——
大牙甩著尾巴，變成人形掉進湖裡洗澡了，甚至多喝了幾口水然後噴出來，他現在很餓，卻絲毫不想吃東西，因為滿嘴巴都是苦味，喝一口水，都是苦的。
阿銀看出大牙不想理他，隻好自己去找，哥哥說過，猛獁象食草需要補充一些鹽分，所以它們愛吃的草也許有鹽味。
於是人形大牙從湖裡出來，就看到那隻傻豹子正低頭不斷地舔草，大牙：？？？
沒有，這個沒有，這個也沒有，這裡也沒有……阿銀舔了一路，甚至把草啃到嘴裡嚼了嚼，然後呸的吐出來，太難吃了。
大牙：……
“我不罵你了，現在趁那些猛獁象睡著了，我們趕緊走吧。”
“也不知道從這裡能不能出去？”大牙看著一片森林，但還是決定原路返回，“需要繞一大圈。”
“夜晚涼快好跑回去。”
“我可不想吃什麼苦樹汁做的丸子。”
阿銀皺著眉，根本沒聽到大牙說話，他還在想啃了一路草哪裡沒啃對，肯定是他的問題，而不是哥哥話錯了，或許是草在來的路上？猛獁象睡覺的地方——不過還是仔細找找這片，要是沒有，再返回去找，等明天猛獁象白天來這裡，他再去啃啃那片。
這一次，阿銀啃的更仔細了。
大牙：……
“你到底在找什麼？”
嗷嗚。鹽啊。
大牙：“這裡哪裡有鹽了？都是草草草，還有糞，還有石頭，你不會說猛獁象的糞就是鹽吧？”
然後大牙看到，阿銀真的去嗅了嗅猛獁象的糞便，大牙：！！！
他是不是罵的太狠了，逼得這個傻豹子要吃糞。
但很快大牙鬆了口氣，因為阿銀隻是嗅了嗅。
大牙鬆了口氣，這次不敢在說什麼了，他怕阿銀真的吃猛獁象的糞——不過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可能是要是一起回去，這小子一口臭味吧。
草，糞，石頭。阿銀啃過了這片的草，糞——他還是不敢下嘴，就算真的有鹽，哥哥肯定也會嫌棄不會吃的，阿銀撇開腦袋，不去看糞了，最後目光落在石頭上。
這裡不是純粹的石頭，而是一片緩坡離湖水不遠，那片石子緩坡混著泥土，一大片的土地石子隻有零星冒出一些綠意植被，夾雜在其中，阿銀跑過去，發現這些零星植被已經被啃的七七八八，為數不多。
一些幼小的腳印。
阿銀猜測，是成年猛獁象舍不得吃，留著幼崽吃的。
這一次，阿銀低頭，不是啃草，而是舔了一口石子仔細含著，遠處的大牙變成獸形跑了過來，看著這小子瘋了吃石子。
鹽不是這樣子的，你是不是沒見過鹽，鹹的的灰色的。
這可是石頭。
阿銀沒管大牙，吐掉嘴裡的石子，又舔了一口泥土，仔細含著，分辨，像是過了很久像是很短暫，阿銀湛藍的雙目發亮。
我找到鹽了！鹹的！我哥哥說的沒錯！
我哥哥最最最厲害了！
一反之前沉悶話少不被理解的莫名堅定，甚至已經讓同行者討厭的堅定，此刻的阿銀帶著少有的神氣驕傲得意，他的哥哥沒有錯，真的有鹽，他們找到了鹽。
是哥哥和他一起找到的鹽。
大牙本能的先是不信否認，過後看著阿銀神色，又有些將信將疑，最後豁出去了——他們跑了這麼久，曬了一天，餓著肚子，他還吃了一顆很苦很苦的苦樹汁丸子。
在這種情況下，大牙雖然不信，但有點像‘來都來了’不啃一口，有點虧本，萬一呢。加上這會隻有他和一個還沒成年的傻子豹子，要是部落其他獸人在這兒，大牙肯定不會乾這個蠢事。
於是恍恍惚惚的大牙還是低下了頭，啃了一口泥巴。
你含著，仔細含著砸吧。阿銀興奮的教大牙。
大牙皺吧著一張豹臉，含著一口泥，反應過來自己行為，心想自己跟著蠢豹子也變得蠢了真的還信了這個阿銀的話……
慢慢的，大牙滿肚子話沒了，皺吧的臉變成了皺著的眉頭，最後鬆開又皺起來，仔細的又動了下舌頭，這次，大牙確認了，滿目的驚訝到不可思議。
鹹的，真的是鹹的，除了泥土的味道，還有鹹味。
……好像、真的、是、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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