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出幻境(1 / 2)

“師兄, 還有最後一天。”戚施緊緊箍住遲槿, “還有最後一天, 再給我一天時間。”

遲槿沉默許久, 才道:“你可知, 若要破解此境, 須得……”

戚施鬆開了他,並不說話,仍是望著遲槿,臉上猶帶著笑,一雙眼卻是沉沉的, 見不到底。

“我知道的,師兄。”他說:“我知道的。”

遲槿便住了口, 道:“那便隨你吧。”

他的角度,戚施頭上那之金步搖微有些斜。他便將那支金步搖摘下來,擺正後重新插到了戚施發間。

“我曾想過,若是將來娶了妻,定要親手給她梳頭, 盤發,最後在為她彆上一支掛著流蘇的金步搖。”

除卻外,前女友還酷愛漢服,最喜歡的便是穿著漢服去公園拍寫真。期初遲槿是作為攝影師去的。但前女友嫌他用手機拍出來的效果不好, 便隻叫他在一旁看, 轉而去請專業的攝影師為自己拍攝。他為此特意瞞著她, 偷偷買了一部萊卡相機, 從最初的攝影小白慢慢摸索,到了後來,拍出的相片竟比某些拍攝寫真集的店鋪還要好了。等他興衝衝的拿著相機想要親自為她拍照時,得來的卻是她說要分手的消息。

消息一經傳開,所有的人都吃驚了。所有的人,包括遲槿自己,都認為,他與前女友遲早要步入婚姻殿堂的。他們高中入學時便是同校,高三時便瞞著所有人走在了一起,然後是大學,再到兩人步入社會。他們交往了七年,整整七年。原以為兩人之間會有所謂的七年之癢,卻到底是分開了。

前女友分手時,提及原因,初時隻有一句:“我找到了比你更好看的人。”後來,分手半年後兩人偶遇,她挽著新男友的手腕,用遲槿從未看到過的笑容笑著與他擦肩而過,甚至不曾注意到他的時候,他才明白,她之所以說分手,不過是因為不愛了。

將思緒收回,遲槿彈了彈那隻金步搖,笑了開來,“雖此處不過幻境,但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戴著金步搖和我成親的,會是你。”更沒想到,他曾以為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人,此刻竟連笑容都有些模糊了,反倒是眼前戚施這施了淡妝的臉越加真實起來。

“師兄也曾想過要娶妻麼?我以為師兄會是……” 戚施歪頭想了想,“會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隻知道修煉的世外高人。”

遲槿忍不住捏了捏他白淨的臉。觸感比想象的還要滑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便又捏了捏,“你將我想的太好了。我不過一活在俗世裡的凡夫俗子罷了,自然也會想些風流事。”

他將地上的新郎服拾起來,彈去灰塵,穿在身上,便對戚施道:“左右不過幻境,荒唐一回又如何?”說罷,推開了緊閉的房門。門外陽光傾瀉而入,他在陽光裡回頭,向戚施伸出了一隻手,“走罷。”

兩人在媒人引領下,向著首位的女人敬了茶,拜了天地,應付了一眾虛假賓客。等忙完一切再回房時,天已黑透了。

“我娘親的心願,便是我這一生幸福安康。那晚我發現她時,她滿臉全是自責。她已經成了鬼,再不可能哭出來。可那一晚,她表情卻是比哭還難看。”脫下喜服的戚施躺在房頂,望著頭頂虛幻的天空,“我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戚施的娘親並不受寵,生下戚施沒多久便因大出血死了,死後被人用草席草草一卷,連墓碑都沒立,直接扔在亂葬崗了事。十多年來,屍首早已尋不到了。曾經伺候過她的下人也是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到現在竟沒一個人還記得戚府曾經有過這麼一個生了個醜八怪的姨娘。他那稱不上父親的生父多年來流連花街柳巷,更不可能記得他母親的名字。至於他母親自己,死後滿腦子隻有那她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的孩子,時間久了,思念便成了執念,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我就想陪陪她,多陪陪她。”戚施笑,眼中卻含著水光,“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知道了我的過去,但是等我反應過來時,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樣子。”

“她為我編造了一個世界。這裡有我喜歡的一切。有平日會護著我的師父,有繁華熱鬨的集市,有虛假的幸福生活。可畢竟還是太假了。普通的大街怎麼可能每晚都那樣熱鬨。”戚施說到這裡,沉默了許久,“我看她布置這些東西時開心的樣子,不忍心打斷她,再之後,便什麼都忘了。若是師兄不曾出現,她大概還會叫我同師父模樣的夫子成親。”

他坐起來,單手撐著屋頂瓦片,垂眸看向躺在一旁的遲槿,“師兄,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明知不該沉溺下去,可還是拖著師兄多陪我一日。甚至要你陪我演這麼一出過分又荒誕的戲。”

遲槿笑笑,抬起手臂,揉亂了他一頭黑發:“你隻需告訴我,你可曾後悔?可會後悔?”

戚施定定看著他,也笑了:“不曾後悔,不會後悔。”

遲槿收回手枕在腦後,道:“這便足夠了。現在你隻需知道,你娘生前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算現在你不知她叫什麼,但隻要她曾活在這世上,總有一日,你能查出她的名字,知曉她的過往。到那時,你可以親自為她立個衣冠塚,每逢清明除夕還在她墳前斟上一杯酒,便足夠了。”

頭頂星空璀璨,一條銀河橫跨天際。

遲槿又道:“今晚好好睡上一覺,剩下的明日再說吧。”

戚施聞言,低頭看著遲槿。

“師兄若真想替我做些什麼,便答應我,什麼都不要做,交給我就好。”

遲槿歎道:“你又是何苦?”

戚施卻堅定重複道:“師兄你什麼都不需要做。” 他彎下腰,緩緩湊近對方,嗓音發顫,“ 我隻求你,隻求你最後幫我一次,不要躲,千萬不要躲。”

遲槿看他越湊越近的臉,閉上了眼。

一個吻印在他的唇上,然後這吻漸漸深入,撬開了他的唇。這吻裡含著淚,既鹹且苦。他感到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他的臉上,每一滴都攜裹著沉重到幾乎要他透不過氣的悲傷和決絕。

再睜眼時,戚施已經抬起身子,結束了這個吻。

“娘。兒子現在很開心,從沒有這樣開心。我雖沒有爹,但有娘你愛我,有師父撫養我長大。”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崩潰,“師父雖然不會愛我,但我遇到了師兄。他會照顧我,會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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