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槿聽到這三個字時候愣了,似乎沒想到戚施會對他說這三個字。
“錯全在遲千塵,師兄沒有錯。”戚施將遲槿按在懷裡,“師兄沒有錯,我卻對師兄說什麼既往不咎,好像師兄欠了我的一樣。”
“我……”遲槿紅了眼眶,“我本就……”
“師兄不欠我的。”戚施吻了吻他的眼角,“師兄不欠我的。師兄你沒有錯。”
“我……我……”遲槿語無倫次,“我……你姐……你娘……她們……她們……”
見麵之前,遲槿想過許多情況。
比如戚施會如何生氣,如何暴躁,如何嘲諷,如何逼他在他和遲千塵之間做出抉擇——正如遲千塵所說,若二者必死其一,而他無法在其中選擇。
但他沒想到,在他開口道歉之前,戚施會同他道歉。分明看他時候眼裡全是冷漠,卻會在立刻放低姿態去哄他。
為什麼要向他道歉啊,明明……明明……是他的錯……
“師兄沒錯,師兄你沒錯,沒有錯。”
戚施每說一遍,便啄一下遲槿的臉,從眼角到眉梢,從眉梢到額頭,從額到鼻梁,從鼻梁到唇珠,再從唇珠到他的唇。
他把遲槿的低泣吞入口內,與遲槿額頭相抵。
“我起初是氣師兄的。恨不得立刻把你抓回來,關起來。”他自嘲一笑,“可你消失的太久啦。就連拿遲家人員相逼你也不肯出來,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道:“我當真栽到師兄你身上了。即便最生氣的時候,想的也是把你找回來。”
找回來,關起來。好好教育,不許再隨隨便便被人騙走,不許再隨隨便便拋下他。好好疼愛,叫他在沒力氣想走的事,想傷心的事。
沒有一次,他想過要傷害遲槿。
“我……”
“師兄先聽我說完。”戚施摸摸他頭,“若我當初沒有被遲千塵那老頑固激的失了理智,或許師兄就不會被我嚇走了。”
“你……”
戚施吻他一下:“噓!”
他眉眼彎彎:“等我說完。”
“我知道師兄你肯定想道歉,恐怕還會為了彌補,任我處置,沒有絲毫反抗。但師兄,你沒錯,你沒錯。”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說‘你沒錯’了。
知道真相的最初幾日,戚施也是無法接受的。
然後,忽然有一日,他就怕了。
那大約是遲槿消失兩三月時候的事。一日清早起來,所有的心情忽然從憤怒轉到了害怕。
如果師兄他一直自責不敢回來,那他該如何?
如果他一直揪著這一點不放,那和活在過去走不出來的遲千塵又有什麼區彆?
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就要否定師兄對他的照顧,否定師兄對他的關心,否定過往與師兄相處的每一天,甚至於完全否定師兄這個人,那他又還能肯定什麼呢?
誰也不想要這樣糟糕的過往,但過往偏偏就如此糟糕,難道就要因為那些糟糕,否定全部的美好?
他將與遲槿相遇至今的每一天,掰碎了來回回味,甚至將自己完全帶入了遲槿的角色。
在看到被欺負的他時候,擋在他麵前,將他接回了月闌珊。
無視他醜陋外表,待他如親,悉心教導。
縱使他身陷修士聞之色變的鬼門關,依舊不曾放開他的手。
陪他去石橋鎮,與他一起走過幻境中的日夜。
領他去仙門大比,在所有人因他魔氣溢體而出時候帶他離開。
放棄遲家嫡子優待,同他一起待在清苦的山林。
隻身追到天羽樓,隻為從滄月手中救他。
養魂十年,即便忘了他依舊允許他的接近。
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心思直白而簡單。
憤怒於他隻身離開,收了徒弟在外流浪,卻會一點點接受他小小的討好,最後完全軟化……
那麼多那麼多的過往,他竟在知道真相那日全忘了。隻顧自己生氣,隻以為自己是受害人,全然忘記考慮師兄的感受,全然忘記了,他能有如今,都是從遇到遲槿開始的。
“誰也不想背負人命,但過去並不是師兄你能選擇的,師兄不必自責。”戚施一點一點的哄他,“拋開一切,師兄你為我做的,遠比那我不曾經曆過的過去重要太多。”
遲槿將頭搭在他的肩上,邊哭邊笑,“你為什麼不像他一樣逼我選擇?你竟然還向我道歉!你為什麼要道歉?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可以不在意過去。我很在意啊!”
“我很在意啊!我沒辦法像你一樣輕輕鬆鬆一筆帶過啊!我沒有辦法啊!”
遲槿抬起頭來,眼淚流的很凶,他大力搖晃著戚施的肩膀,崩潰大哭。
“你姐姐每晚都會在夢裡質問我!你母親每晚都會在夢裡責備我!遲千塵每天都提醒我你和他我隻能幫一個!你為什麼能這麼輕易說放下就放下?!為什麼?!”
“你打我啊!你罵我啊!你像你姐姐一樣質問我啊!你討厭我啊!你甚至可以毀了我這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啊!你像遲千塵一樣要我選擇啊!為什麼這麼簡單就揭過去了!?啊!為什麼?!”
“如果當初沒有我的話……如果當初沒有我的話,你娘或許會成為遲家主母,你姐姐會是現在的遲家大小姐,你會是人人稱讚羨慕的遲家二公子!而不會被人排擠被人忽視!你會有幸福的家庭,會有愛你的父母,會有無儘的前程!如果沒有我,這一切都會是你的!可因為我的存在!就因為我的存在!就因為我的……唔!”
遲槿猛地住口,昏倒在戚施懷裡。
戚施抱著他,冷冷望向躲在一旁不肯現身的遲千塵。
“你把他逼到這個份上,滿意了嗎?”
他打橫抱起遲槿,“你自己執著於過去,活在過去不肯出來便罷,但不要牽扯上我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