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打斷老娘的手!”
“彆嚎了, 我胳膊被打斷了。”
“你們都算好的,我腿骨直接給打折,不知道出去後能否恢複如初。”
巫雨潔三人間的對話傳來, 打斷岑今和丁燳青兩人的思索, 回頭一看, 原本包圍住巫雨潔三人的鐵水變成堅固的鐵片。
他們來到三人麵前, 丁燳青幫他們正骨, 岑今操控鐵片固定,做了基礎的保護。
岑今問:“老龍人呢?”
瑪利亞說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都被抓來, 可是沒見龍老板的人影。
巫雨潔一臉鬱鬱,摁住太陽穴說:“他被蠱惑心智, 以為自己跟那幫小孩一起長大,自小住在尼伯龍根, 把我們當成入侵者抓住了我們。”
岑今扭頭問李道一和江白平措:“你們呢?”
李道一:“我跟江白根據線索調查到一個沿海小鎮,發現鎮上都是以為自己還活著卻以人肉為食的活死屍,或許是沿海而居,空氣潮濕, 漁業繁榮, 魚腥味和潮濕味遮蓋活死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 讓我們錯過身邊最大的威脅, 等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們已經失去意識,被送進挪威海禁區的濃霧中心,再醒來就發現我們出現在一個赤地千裡的地方。
後來才查清那裡就是中庭,人類曾居住的地方。
我們在那裡看到中庭被毀的時刻, 準確點來說,應該是類似海市蜃樓的情景, 你能想象的、電影拍攝描述到的世界末日景象都在幻影裡出現。
我們經曆一次次災難,看著人類竭力自救仍無法逃脫一死,有時候還會產生幻覺,撲過去救人——”
停頓幾秒,李道一表情古怪地說道:“因這救人的行為,我們差點也成為幻影之一。”
丁燳青抬頭:“什麼意思?”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深深地看了眼丁燳青,他們留意到丁燳青靠近卻始終沒說話,神色冰冷,整個人像一把從古戰場上血洗出來的利刃,渾身煞氣冰封於利刃之中,相處多年從未見過這模樣的丁燳青。
江白平措接替李道一的話頭說下去:“災難和災難中掙紮的人類都是幻影,我們多次被迷惑,下意識拯救災難中的人類幻影,隨著搭救次數增多,最後出現碰觸到幻影、且幻影看得見我們的地步,我和老李的身形在太陽光照耀下,逐漸虛幻。”
丁燳青:“除了災難和人類幻影,還有沒有其他生物?有沒有看到災難的源頭?”
江白平措:“倒的確還看到精靈、矮人,天空隱約出現巨人和神族戰鬥的身影,塵世巨蟒的身體時不時遮擋日月,狼嚎聲蓋過雷鳴和海浪——是北歐神話裡的諸神黃昏?”
丁燳青敲著手指,隻匆匆應聲,並無解釋太多的意思,催促著他們回答其他問題。
李道一:“在我們快變成幻影,甚至產生也是幻影中的一員的念頭時,老龍出現,接近我們,又將我們抓了過來。”
丁燳青皺眉,耐心地問:“有沒有看到災難的源頭?或者說,有沒有看到讓你們格外在意的麵孔?”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聞言,對視一眼,俱從彼此眼中看到疑惑:“你指什麼?”
丁燳青:“諸神黃昏,中庭毀滅,人類末日,距今數千年的海市蜃樓不可能還保存,除非是故意讓你們看見那些災難景象。”
李道一兩人更為不解:“讓我們看見了又有什麼用?”他們已然知道那是幻象,雖仍心有餘悸,加深對神明、詭異和末日的恐懼、忌憚,卻分得清真實和假象。
丁燳青扯唇:“讓你們來當說客。”
巫雨潔:“什麼意思?”她狐疑地打量丁燳青和岑今兩人的臉,說道:“我說你們兩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老丁你從剛才就不對勁兒,冷著臉,說話怪裡怪氣,像是對誰都不耐煩的樣兒,可不像你。”
丁燳青:“事急從權,出去後再解釋。”
“是嗎?”李道一望向岑今。
岑今攤手:“這次對手是神,老丁急了。”
巫雨潔:“你們見過?”
岑今聳肩笑說:“還交了手,完全被碾壓。”
丁燳青麵無表情:“你很輕鬆?還笑得出來。”
眼見丁燳青大有化身噴火龍的架勢,三人趕緊出來拉架:“岑小今也是想活躍氣氛,他性格一向這樣,你以前不沒管過?彆太嚴肅啦老丁,橫豎就是個死,我們都有心理準備,好好說話,心平氣和。”
丁燳青謔地轉身,背對眾人,其他人麵麵相覷,沒敢上前搭話,就努著嘴示意岑今趕緊滅火。
岑今低頭摳著指甲,他知道丁燳青氣什麼,那他不是還沒選嗎?乾嘛一副篤定他會主動送死的樣子?
再說了,他要是有辦法,不至於麵對眼下的僵局。
丁燳青無意識地摩挲著手,大腦瘋狂運轉,超負荷思考,刺痛不已,發出需要休息的信號,但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岑今悄悄戳了一下丁燳青的手背:“我心裡也著急,求生欲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強烈。”
丁燳青垂眸,睨著岑今討好的眼,成功被他打哪哪中的示好安撫不太穩定的情緒,握住岑今的手,盯著他說:“你記住,你死我也不會死。”
欸?岑今眨了下眼睛,心想正常情況下不該說些生死與共的好聽話嗎?
丁燳青冷笑:“我會窮儘一生複活你、再殺你,再複活,再殺你,你怕不怕?”
岑今猶疑:“應該怕吧。”
丁燳青驀地收起冷笑,撇開目光,頗為心灰意冷的模樣,岑今揪心,剛想說些保證便聽丁燳青輕飄飄地說:“說殺你隻是氣話,我知道你會選擇什麼。”
岑今囁嚅著嘴唇,話到嘴邊如有萬斤重,蹦出個字來都算踐踏丁燳青的情意。
“但窮儘一生尋找複活你的辦法是說真的,既然有神明的存在,就有死而複生的辦法。”丁燳青握緊岑今的手,望著灰白色的穹頂說道:“我不會殉情,岑今。”
他小聲地重複著:“我絕對不會殉情。”
像是強調的肯定,像是說服他的喜歡不過是尋常人的喜歡,會難過傷心卻不至於至死不渝,像是陳述著未來沒有岑今的日子還能過得很好。
丁燳青也的確做到了,他沒殉情,他隻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地尋找一個不被記得的人。
他隻是瘋了。
岑今低聲說:“我不一定會死,總能找到破局的辦法不是嗎?以前也遇到很多次險境,總能逢凶化吉,再說還有你在啊。”
丁燳青:“以前的險境能繞過,現在是要你主動跳坑——你會不跳嗎?”
岑今低頭,兩隻手掌包裹著丁燳青的手:“我們接受過一樣的教育,清楚人類、神明和詭異之間的關係,經曆過無數次的險境……所以你能明白我,對不對?”
丁燳青無話可說。
正因為明白,所以備受煎熬。
不遠處等待他們說完悄悄話的巫雨潔三人高聲詢問:“兄弟,你們談妥了嗎?”
“快了!”岑今說道:“還記得我那張命運紙寫著的內容嗎?要麼屠神,要麼救世,前者榮耀加身,後者被遺忘救世功勳,或許我不會死,隻是沒人知道我做過什麼事,就跟現在一樣。”
丁燳青:“什麼行為稱得上救世?海拉親口說隻需要犧牲你一個人,真以為什麼都不用犧牲?”
“可命運紙沒有提到我的生死,這正是一個缺口。”
“太危險了。”
“什麼不危險?我還好,至少有條活路,你那張命運紙直白寫到‘亡於時間儘頭’,生死直接定了。”
“主語是死神,不是我。”“那是你的命運紙。”
“那也不能否認主語,彆妄圖將火燒到我身上。”
“將心比心嘛,我也擔心你。”
岑今翻過丁燳青的手,親吻他的手腕,眼睛彎如弦月,澄滿笑意,丁燳青扯了下唇角,情緒被安撫下來。
走回巫雨潔三人麵前,李道一:“真見到神?有名有姓不?”
“祂說祂是死神海拉。”
“祂說,你們就信?”
“還有掌控命運紙、就是利用道林紙製造不少案件的神,北歐命運之神。但死神海拉的話不能全信。”
“詳細複述死神海拉說過的話,我們幫你們參謀一下。”
岑今便開口複述,丁燳青幫忙補充遺漏的信息,最後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道一抬手製止其他人發表意見:“不會被聽見?沒被監.視?”
岑今:“我利用重力膜隔絕聲音,丁燳青吞噬周圍除了我之外的超凡之術。”
李道一聞言便放心:“說起命運紙,我和江白也在活死人鎮裡撿到甩不開的道林紙,還在他們的邪.祭總壇翻找到一本大拇指厚的草稿本。”
“匆匆過一遍草稿本,我大概記得最要緊的幾條信息,其中一個關乎活死人鎮的來源。原來活死人鎮的先祖是維京海盜,殺人越貨,累積財寶,還捕獲過人魚,海盜最猖獗時期,得罪大海神明被詛咒,船隻進入一個濃霧密集的死海區沉落,僥幸逃回來的海盜定居在挪威海岸邊,形成一個捕魚為生的村落。”
“隔海眺望沉船所在的死海區,做夢都想撈回沉落的海盜寶藏——那片船塚就是傳聞中的維京海盜船塚和遺失的寶藏。”
“翻閱到時間最近的幾張草稿紙,記載著二十年前的某天,有個人從海裡出來,來到小鎮,給了一大筆錢,讓鎮長安排幾個年輕人去船塚那兒打撈回一艘沉船龍骨……聽起來耳熟吧?”
“幽靈船龍骨。”
“對!龍骨打撈回來,但那個人露出隨身攜帶的大批財寶,鎮長和鎮民起了貪念,恰好遇到海妖吟唱和大量迷霧,他們就將那人扔進大海,拖著龍骨回鎮,獨吞財寶。
但是好景不長,有種傳染病在鎮上蔓延開來,鎮民先是皮膚潰爛,再是食之無味,骨瘦如柴,然後嗜人血、吃人肉,最後發現隻有吃人才能緩解傳染病,所以那個小鎮就變成活死人鎮。”
江白平措補充:“還有一件事,期間活死人鎮沒有放棄留下後代,可是鎮子裡沒有一個小孩。”
巫雨潔:“情況很像人魚小鎮。”
江白平措:“怎麼說?”
巫雨潔將人魚小鎮的事兒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