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就算是成了(2 / 2)

也罷,收在她名下,總比去西伯昌那裡強,他暫時想不到什麼兩全的辦法,暫且也隻能這樣了。

殷受心情沉鬱,憂心王室的同時,又多出些煩躁來,氣悶道,“反正今日不行,明日我出征,晚上我有事要同你說,今晚我們一道睡,天不亮我就得啟程了,你和付名有說不完的話,日後再說也不遲。”

甘棠想了想,便把平七叫進來,讓他去給付名傳話了。

這些年兩人常常一同用膳,等要說事的時候,甘棠想去書房,殷受就說晚上涼,去被窩裡躺著一道說也是一樣的。

甘棠被他裹挾著走,邊走邊無奈道,“你也注意著點,以前我天天去找你,外頭就傳我心悅於你,後來你天天過聖巫女府來,又傳你心悅於我,今次住在一處,明日指不定又有什麼謠言了。”

聖巫女的事就是天下事,盯著的人不少,她的婚事一傳出去,走在街上脊背都熱了不少,被人惦記的。

謠言不謠言的殷受也不關心,他被甘棠我心悅於你幾個字說得心神一蕩,後頭的話倒顯得無關緊要了。

甘棠想著又覺得很不妥當,殷受年紀再小也是男子,以往她單身同食同樂倒也沒什麼,眼下她是有婚約的人了,哪怕隻是名義上,也要注意一些,傳出謠言對誰都不好。

甘棠也沒上床榻,就隻道,“阿受,我現在是有婚約的人了,傳出謠言不大好,你要說什麼,在這說,說完趕緊回去了,免得惹麻煩。”

殷受心裡正開始犯甜,甘棠一句話下來,甜水被煮得發苦,盯著她見她不是玩笑,神色緊繃了起來,也不再說話,轉身快步出了聖巫女府,回自己的住處了。

殷受在前麵走得虎虎生風,臉色陰沉,唐澤在後頭跟得費勁。

他和唐定自小跟著三王子,還從未見三王子心情這般陰晴不定過,進了府給殷受陪練了一場,三百招敗下陣來,實在沒了力氣,汗如雨下,雙臂杵著膝蓋喘息,大著膽子道,“主上既是心悅聖巫女,何不與王上表明了心意情份,以往王上不就希望聖巫女能嫁入王室麼,此事您親自一說,定然可行。”

殷受聽得心裡一震,沉聲問,“你胡說什麼?我不高興,是因為她地盤越來越大,這件事算是給天下諸侯起了一個頭,對王室和父王來說,不是個好兆頭。”雖然他相信甘棠不會背叛商王室,但分出去的是殷商的土地,甘棠現在忠於殷商,將來呢,她的夫君們,還有子嗣,像甘棠這樣身處高位又沒有野心的,天下間有幾個。

唐澤年紀比唐定小,又比殷受大三兩歲,早開了竅,見自家主上陰沉著臉問,哎喲了一聲牙疼道,“朝政上的事屬下也不大懂,不過恕屬下直言,這麼些年麻煩事不止這一樁,當年己方打到家門口了,這次盂方入侵,昨日接到周人大軍壓境的軍報,都沒見主上皺一皺眉的,可您自聽說聖女聯姻之後,就陰晴不定了,站在外麵見聖女和名王子詳相談甚歡,臉就黑得徹底了,可凍死屬下了!”

殷受聽得腦子裡受了一擊,是啊,就算三方結盟了,過後也可以想其它辦法再把土地搶回來,他壓根用不著煩躁成這樣,畢竟煩躁和怒氣解決不了任何事,這也不是他尋常處事的習慣。

唐澤見殷受默然不語,覺得自己猜對了,嘿嘿笑了一聲,接著道,“又不高興聖女喜歡馥虞,也不肯把人抓來給聖女,不待見名王子,可不是心悅人家,想娶人家麼?”唐澤在殷受的盯視下聲音越來越弱,最後訕訕一笑,抖著發軟的腿,行禮退下了。

心悅於她,想娶她。

娶了她便像付名一樣,光明正大霸占她的時間精力,名正言順的告訴彆的男子,不得喚她私名了麼 ,變成她身邊最親密的人,連甘陽甘玉都得旁邊讓位。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殷受心跳快了好幾分,目光古怪,乃至於神色都有些扭曲了,古怪之餘心裡還裂開了個口子,從裡頭滲出一股喜悅和彆扭來,起初隻一點點,接著擴散蔓延,流遍四肢百骸,讓他心頭發熱,心裡跟著就冒出棠梨兩個字來,似乎喚一喚她的名字,四周都能甜得發膩了,也很欣喜高興。

他該是愛惜她的才乾罷。

也有可能她當真有巫術神力,他與她相處的時間日久,被她巫化了,當年付名隻見過她一麵,就被巫化得厲害,他與她相處六年之久,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不錯的了…

唐澤準備好水,來請他去沐浴。

殷受沐浴完完,上了床榻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都是甘棠的模樣。

且一旦接受這個事實,連她古怪的病、時而瘋子一樣的想法和念頭,甚至是臉上的傷疤,都變得可憐可愛起來,當年害怕祭祀時故作鎮定很可愛,從鍋裡撈起小孩很可愛,站在台上教授知識很可愛,認真畫圖做研究時也很可愛,連哭起來都分外的撓他的心肝……

他可能是真的瘋了。

他被她像碳滲透鐵一樣的徹底滲透了,一顆心開出來的空隙都被她填滿了……

殷受翻了個身,拉過被子蒙住腦袋,想著想著又翻了一遍,最後掀開被子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了,兩方結盟的事可以以後慢慢想辦法,讓她嫁給了旁人,他隻怕要悔恨終身,他非得要想辦法攪黃這場婚事不可。

那付名該不會當真不知趣,晚上去尋她同塌而眠罷。

殷受心頭一跳,飛快地下了床榻,往聖巫女府奔去了!

殷受熟門熟路,自後門翻進去也沒驚動旁人,房裡安安靜靜的沒有光,想來已經睡了……

殷受上了房頂,扒開茅草往下看,見甘棠一個人躺在床榻上,心裡鬆了口氣,借著透進去的光,能看見甘棠正睡得香甜的臉。

殷受看了好一會兒,終是忍住了想下去陪她的衝動,克製地回了住處,把靠在門邊打瞌睡的唐澤叫醒了。

“聖巫女的迎親禮是在何時?”甘棠不肯悔婚,直接搶親是下下策,這件事要做,便要做德滴水不漏,一擊必中,讓鳴方和土方吃完這個悶虧,還說不出話來。

聽主上問起聖巫女的婚事,唐澤被瞌睡蟲攪得一團亂的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精神抖擻地回稟道,“下個月己末,離今日還有五旬的時間,主上,要屬下們毀了這門親事麼?付名和陶邗死了,這親也就結不成了!”

殷受擺手壓下唐澤的話頭,事關邦交大事,不能胡來,他明日出兵孟方,興許是個契機,能兩全其美的契機。

殷受拿了火把,站在巨大的輿圖前,他對孟方、鳴方、土方了如指掌,看了一會兒,心裡便有了主意,當下便朝唐澤吩咐道,“去把商容請來,便說有要事相商。”

商容雖掌管禮樂,但當年也跟著祖父南征北戰過,唐定唐澤雖有領兵作戰的經驗,但都沒經曆過什麼大陣仗,他要做的事要確保萬無一失,商容眼下在竹邑,對殷商忠心耿耿,是領兵打仗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唐澤領著商容急匆匆進來,見了殷受便躬身行禮,“見過受王子。”

殷受快步迎了出來,將商容扶了起來,”今次急匆匆將世伯請來,是有要事相商。”

商容回道,“可是明日行軍伐盂方的事,老臣願意隨行。”

“非也。”殷受坦然道,“晚輩溶了一千鐵犁鑄造了利器,對付盂方四千人足矣,請世伯來,是想讓世伯另領餘下四千將士,潛入土方,拿下土方城邑,再由若河東進,攻下鳴方,擒拿鳴侯與東土伯。”

商容麵上有震驚之色,慢慢神色亦嚴肅起來,“你要攪了兩族與聖巫女的聯盟?”

“這隻是其一。”殷受未曾隱瞞,道,“如今我殷商四土不穩,周人壓境饑國,諸侯離心,正是需要一場勝利來威服四方的時候。”

殷受說著眼底光華大盛,沉吟道,“眼下兩族沉浸在與聖巫女聯盟的喜悅裡,絕不會有警惕戒備之心,正是征伐的大好時機。”殷受請商容來,自是有把握他能同意,土方和鳴方臣服於聖巫女,比不得直接歸順與商王室,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商容眼裡皆是讚賞之色,“一舉攻下三方,倘若成了,我殷商名聲震服,想必夷族鬼方也能安分一段時間,再不敢輕易來犯。”

殷受見說成了,朝商容重重拜了一拜,“還請世叔助我一臂之力。”五十日的光景,足夠他把一切事情辦妥了。

“老臣亦是商人,義不容辭,為免驚動兩族王子,明日老臣便點兵隨你一道啟程。”商容側身避開一禮,看著殷受又問道,“坊間傳言王子心悅於聖巫女,可是真的?”

原來世人早先便看出來。

隻他一人當局者迷,好在現在還不算太晚,殷受長長吐了口氣,朝商容坦然回道,“晚輩明白得遲,讓世伯笑話了。”

商容看著少年人火光下有些微微泛紅的臉,搖頭失笑,“即是如此,你可想好了,你這麼做,事情一旦敗露,聖巫女的怒火,你可受得住。”

殷受點頭,一來甘棠就是怒極氣極了想揍他,也比嫁給旁的男子強,二來這是一個中興王室,穩定四土的好時機,把殷商的興衰壓在甘棠一個人的品性上,實在太冒險了。

殷受斟酌道,“請世伯約束士兵,不俘虜人牲,不毀壞莊田,儘量不傷人性命,圍困國邑將其降服便可。”如此他不傷人性命,甘棠的怒氣會小些。

“這倒是難。”商容笑道,“不過老臣會儘力的,聖巫女有大才,想收為己用,沒有比婚嫁更妥當的辦法了,老臣也樂見其成。”

殷受大喜,拜道,“子受謝過世伯!”

兩人點著火把商議了一夜,直至天天際泛白,便穿了鎧甲,領兵啟程了。

女奚早早候在外頭,見殷受出來,便把偌大一個包袱奉了上來,回稟道,“是聖巫女讓準備的,都是些救急的藥,讓王子帶上,以防萬一。”

殷受接過來,問道,“她怎生沒來。”走之前,他很想再見她一麵,自昨晚起,他都是這麼想見她的,到今日了還沒有消停的跡象,可見是真的戀慕上她了。

女奚回道,“同名王子一道去楊山了,天不亮就出發了。”

殷受薄唇微抿,又想著正事要緊,便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收了包袱,勒馬轉身,啟程了。

甘棠不知殷受背地裡正盤算的事。

她依然很忙,除了管理礦山生產,盯著牛二他們培訓新的煉金師和匠人外,還抽空研究了油燈。

用麻子油和桐油做脂膏,燈纖草和麻秸做燈柱,再加上青銅淺盤,高柄木座,活動門的燈罩,組合起來就解決了晚間照明的問題。

效果也很好,將能利用的夜間時間也用起來了,她在村落廣場邊鑄造了一株百盤燈樹,每晚點到月上梢頭,一來給上山打獵晚歸的人指路,一方麵能利用晚上漫長的時間做活。

幾日過去後,便有聰明的農人農婦去廣場上聚眾做活了,有縫補衣衫獸皮的,也有打理穀物糧食的,效果很好,甘棠便打算推行油燈,主要先做成精致的高端品,賣給貴族們,斂財後再來開礦冶鐵,擴大牛耕範圍。

忙碌起來的日子過得很快,除卻偶爾聽一聽對盂方征伐反擊的戰事消息,其餘的時間甘棠大多都在各處礦山間巡視。

甘棠對成親這件事不討厭也不上心,直至婚期將近,被甘玉捉回去試穿了結婚用的正服,這才有了點要成親的感覺。

昏禮不用樂,昏禮不用賀,但竹方的百姓們都很高興,載歌載舞,街道上也熱鬨起來,一派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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