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吃好住好(1 / 2)

馬車一路往南行, 與竹方越走越遠, 因著殷受有傷, 走得便十分緩慢。

到大商邑時, 已經是月餘以後了。

商王親至郊野迎接得勝歸來的將士們, 祭祀完畢又要飲酒作樂一番, 殷受作為領軍的將領, 又是此次征伐的第一將領,自然是萬人恭賀的對象。

君王賜宴, 亦是聯絡君臣關係的一種手腕, 殷受心情沉鬱, 沒心思在這些事情上耗神, 徑自回宮了。

崇明見了,抽了個空起身著跟了過去。

崇明的母親與殷受的母親是同母的親姐妹, 感情深厚, 又加之他兩人年歲相差不大,幼時常常來往, 崇明算是除了甘棠以外,殷受身邊為數不多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崇明進來見殷受正枕著後腦勺出神, 將手中的佩劍擱在了案幾上,沉聲道,“你精神不大好, 出什麼事了,鏟平盂方,土方和鳴方俯首帖耳, 解決了後顧之憂,該高興才是。”

是解決了一些隱患,可心裡也空落落的,滿腦子都是甘棠,想暫且放一放這件事,腦子裡又一團糟,不得其法。

看樣子她是氣極了,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尤其是心口,不知是不是錯覺,想起甘棠的時候,就悶得越發厲害。

殷受自床榻上坐起來,扯動傷口忍不住悶咳了好幾聲,低聲道,“是該高興的事,解決了殷商後顧之憂是好事,但我心裡也高興不起來,棠梨下了令,我進不去竹方不說,我的人也被一並趕出來了……”

殷受說著悶咳了兩聲,“……崇明你收拾東西,去一趟竹方。”

崇明年長三五歲,素來以兄長自居,聞言便蹙緊了眉頭,“待風聲過後,你自己去見她便可,我從未與聖女見過麵,知曉她,不過因為你信裡常常提及。”

殷受搖頭,他倒不是為了去見她,他不去竹方,在彆的地方見她也是一樣的,她總不可能一輩子都窩在竹方不出來。

殷受撐著床沿坐起來一些,“她現在恨我利用她,氣極了,不肯與我見麵了。”

崇明不解問,“聖女發火,不是作假給天下人看的麼?你們來真的?”

“不是!”殷受聞言越發的氣悶,“誰傳的謠言,不想活了麼?”給甘棠聽見,指不定又要多厭惡上他幾分。

崇明愕然,蹙眉道,“這還用得著誰傳,世人皆在議論,聖巫女這一招走得不漂亮,還不若大大方方與商王室站在一邊,也省得背個偽善小人的名聲,把你們趕出竹方,倒像是做賊心虛。”

崇明說著亦搖頭,眉頭皺得更緊,“一切都是為了殷商,此番聖巫女是大功臣,子民們會記她的功,她緣何要走得這樣極端的一步棋,兩方誰都沒好處。”

他當初亦是這麼想的,結果出人意料,心存僥幸,加之這個契機來得太誘人,他下了黑手,表了心意被暴打了一頓。

殷受瞥了眼崇明,精神不濟,“她最是討厭耍陰謀詭計的人,尤其是我們平日關係要好,踢我一腳,算她心存仁厚了。”

崇明沉聲道,“旁的事我無從知曉,隻阿受你當明白眼下的時勢,天下三分,我殷商占一分,西伯昌占一分,聖巫女剩下一分,絕不可姑息其坐大,你是殷商儲君,若當真為了她頭腦不清,殷商危矣。”

崇明說著神色亦凝重下來,“我此次來,是因為西伯昌有對黎國、饑國用兵的計劃,北邊盂、土、鳴來了這麼一出,西伯昌心生忌諱,摸不透我們的實力,邁出的腳暫且縮了回去,否則接連兵事,我們難以招架了。”

殷受緩緩吐了口濁氣,“總之,我想娶她是很難了。”

崇明想了想便點頭道,“好罷,竹方離崇國不遠不近,我亦是要過去探探底,隻你需要我做什麼麼,你們當真鬨到這個地步,隻怕你說你死了,她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殷受摸著袖間的短劍,沉吟道,“冶煉術和耕種術我這裡都有,你先派人送一份回去給你父侯,崇國是大殷的門戶,兵器須得要最尖銳的,糧食也該是最富足的,西伯昌之心,世人皆知,我們不得不防,崇國暫且有你父侯坐鎮,無需擔憂,你以使臣的身份去崇國,跟著聖巫女學習。”

聖巫女的冶鐵術、耕種術天下聞名,能窺得個中一二都能受惠無窮,更彆說是一整套了,於國於民都是大利之事,崇明點頭應了,聽聞還要去,蹙眉問,“眼下當務之急是抵禦外族,何必還要去。”

殷受想著遠在竹方的甘棠,神色複雜,“她博學多才,博學到無法想象的地步,手裡出來的每一樣東西,你我皆是聞所未聞,絕不止現在這些。”下人們自竹方帶回來的小油燈,讓漫長漆黑的夜有了穩定的亮光,多少人晚間也能做事了。

崇明點頭,“即是如此,我明日一早便啟程,不過你我的關係天下人皆知,聖巫女知道後,隻怕越發不待見你我,她還願意教我什麼麼?”

殷受搖頭,想起過往的時日,心裡越發想念,“那倒不會,你誠心求學,她就願意教你,我也不要你乾什麼,你幫我看著點,彆讓其他男子和她走得太近便可,其餘的事我自己想辦法。”

“還當真是為情所困了!”崇明難以理解的搖搖頭,“你看上誰不好,偏要看上她,踢你一腳還不夠你受的,這樣的女子,隻適合敬而遠之。”

那是因為你沒和她相處過,殷受這麼想著,看了眼麵前的崇明,忽地想起他家規甚嚴,加冠前還未成親,再加上他本身文武兼修,容貌俊挺,心裡便是一跳,雖覺不可能,還是叮囑了一句,“還有,她是我的女人,崇明你不得對她動心。”

崇明啞然,旋即不以為意道,“你還是多想想你的儲君之位罷,彆老是把心思放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微子啟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娶了三公之女,地位水漲船高,他謙和有禮的名聲傳之甚遠,在崇國很得民心,王上誇他賢德,今日這樣的國宴,你心情再不悅,都得撐一撐,至少麵子上過得去,做做樣子都成,這般走了,難免目無尊紀,輕慢先祖。”

再中意又如何,是誰的就是誰的,殷受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正待說話,外頭唐澤叩門稟報說,王上的賞賜到了。

通常這些東西都直接堆去庫房,唐澤特意回稟,定是有些特殊的,殷受讓唐澤進來。

門開了,唐澤後頭跟著個粉衣人,進門後唐澤便站到了一邊,讓出後麵的女子來,口裡輕聲道,“回主上,是盂方獻上來的貢品,名為明珠,王上讓使臣領過來給您。”

女子絕色,美得讓人失神。

明眸善睞,周身似有煙霞輕籠,肌膚勝雪,容顏絕麗,顧盼之際,眼波流轉之間,勾魂奪魄,花樹堆雪,柔情綽態,美豔不可方物,竟是個絕色女子。

唐澤垂著頭,語氣不自覺都輕了很多,崇明微微晃神,殷受腦子裡卻閃過甘棠的容貌來,心說她要是臉好好的,定比這女子還美上幾分,光是氣韻上就不是能比的。

崇明回過神,見殷受在出神,便提點道,“你是殷商儲君,早日留下子嗣是好事,但長子必定是正妻所生,這女子絕色,給你開葷正好,玩玩可以,但不可玩過了,免得留有禍患。”

人送到,唐澤知趣地輕輕退下了,關了門,屋子裡光線昏黑下來,越發顯得這女子如絕世寶玉一般,柔美驚人,隻怕天下的男子沒有一個會不動心的。

一個能拿出來炫耀的藏品。

和他少時眼中的女子相合,可他心裡竟沒起什麼波瀾,腦子裡都是棠梨棠梨,猶豫再三,也不想收這個藏品了。

殷受製止了娉娉婷婷行完禮便開始解衣衫的女子,複又喚了唐澤進來,吩咐道,“蓧侯今日也在,把人給他送去。”

女子臉色霎時寡白,身形搖搖欲墜,看著殷受美目裡淚光點點,眉染輕愁,楚楚可憐,聲音柔軟動聽,“可是妾做錯了什麼……”

唐澤啊了一聲,崇明亦是有些詫異,“你不要麼?蓧侯,送給那個老淫[魔?”

殷受擺手道,“送禮自是要投其所好,快些把人領走,不要讓她在我房裡多待。”

唐澤摸不著頭腦,又不好說什麼,隻得聽令領著美人出去了。

崇明納悶問,“阿受,這麼個美人不要,你在想什麼。”

人送走後煩悶的心情好了一些,殷受回道,“你想要,帶回去玩也成。”他看著這女子時,腦子裡便閃過甘棠的事來。

當初甘棠喜歡馥虞,寧願被馥虞羊羚暴揍一頓,都不願意道明身份橫叉一腳,想都沒想過要和羊羚供侍一君,又說馥虞一心隻要羊羚,往後也不要旁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十分難能可貴雲雲。

可見她有多不喜歡這件事,且她身份非比尋常,都是能娶幾個男子的聖巫女,大概是不會容忍自己的夫君有其它妻妾的。

尤其她現在恨透了他,他再做出點什麼事,那可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這女子不但不能要,旁的女子也不能碰,以後這樣的事,他也要很注意才行。

殷受摸了摸袖間的短劍,下定了決心之後,方才那女子的模樣都記不清了,明白自己這是在為心上人守身,不但不覺得難受,心裡起了層甜意,連月來萎靡的精神都好了很多,不甚在意地朝崇明道,“崇明你想要的話,現在便找唐澤去。”

“加冠之日,娶正妻之前,我家不允有滕妾,拿回去也是送人,麻煩。”崇明搖頭,拿了案幾上的佩劍,起身道,“美色誤人,送人了也好,你好生養傷,我回去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啟程去竹方。”

殷受點頭,待崇明出去後,就躺回了床榻上,半響又覺得心裡空落得厲害,壓根睡不著,腦子裡都是甘棠怒極氣極的模樣,起身把床頭的劍拿上來,摸著上麵熟悉的紋路,又摸摸心口上的淤青,心說她當時是手裡沒刀,要是有刀,會不會一刀把他砍死了……

甘棠聽下人稟報說崇明求見之後,真是有些驚訝了。

崇明,十六七歲,嫡長子,該是下一任的崇侯虎沒錯了。

看過封神演義的人,對這麼一個人都不會陌生,許多人以為崇侯虎是人名,其實隻是一種特定的官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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