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自回了竹邑便一直忙於政務。
她地位超然, 統領手底下的聯邦小國比商王還占許多優勢, 再加上年、竹、土、鳴四方對她忠心耿耿, 再加上是大難過後新生的政權, 不但子民們群情高漲, 連官員貴族們熱忱了許多, 少敢在這檔口上給甘棠添堵的。
年、竹、土、鳴四方的兵權原本便握在甘棠手裡, 如今如數歸入南大營,四方諸侯不敢多言, 恭敬順服, 甘棠沒費什麼力氣。
新進的六方中亙、金兩方是東土伯興兵強占來的, 戰敗**將全軍覆沒, 不存在兵權上繳的情形,餘下新得的四方, 甘棠下詔讓其上繳, 服便也罷,不服, 打到服為止。
自此棠地境內,任何人不得再私自豢養私兵, 大門大戶看家護院護衛人數不得超過五百人,若有違令者,以謀逆罪論處。
甘棠此舉比之崩天裂地也不逞多讓, 詔令一下甘源便急忙忙跑來說項,一起來的還有東土伯和鳴侯。
甘源草草行了禮,稟報道, “還請聖女三思,此舉定要惹天下諸侯眾怒,詔令一出,隻怕再無諸侯方國肯歸附於我們了。”
東土伯亦行禮道,“大業方始,請聖女三思後行。”
鳴侯附議,“我等追隨聖女多年,自是明了聖女的用意,可天下人不知,望而怯步,於邦交實在不利。”
甘棠抬手製止了,“此事我意已決,不必多言。”並非甘棠聽不進意見,實在國體一事事關重大,初初定國之時若在這件事上妥協讓步,重複的便是殷商和西周的老路,在眼下生產力嚴重欠發展的背景條件下,君主集權的好處很多。
她手裡足夠的兵權、武器、名聲、糧食,能夠保障這一項政治製度的貫徹實施,倘若還退回先前大國統治小國的聯邦狀態,是真的沒腦子了。
如此朝綱官員製度也有相應的調整,甘棠示意女奚將她擬定好的官職體係拿上來,“都拿回去看看,有不妥的地方和上書詢問討論,儘快商議下來。”
甘源還欲再勸,其餘三人也是麵露遲疑,甘棠見他們如臨大敵,心裡搖頭,“你們都是我心腹之人,肯將兵權交到我手裡,這麼做的好處是眼睛看得到的,以後你們便明白了,至於其它諸侯,眼下不臣服於我,亦沒什麼關礙,事情總得一步步來,一口氣吞太多,吃了也得噎著自己。”
想實施這樣的製度並不容易,她勝在手底地盤小實力強好控製,換了殷商,想君主集權,那是天方夜譚,殷受從小奢望到現在,依然無能為力,殷商朝臣與諸侯皆不受其控製,亡國,是必然的事。
東土伯躊躇道,“可這詔令一下,便再無諸侯肯臣投誠了。”
甘棠搖頭,“話不是這麼說,再者我要諸侯投誠做什麼,我隻要子民。”她若國富民強,手裡又有精兵鐵騎,壓根不用擔心這些。
甘棠態度堅定,東土伯與鳴侯安了心,便也不再勸說,拿著拓好的新政令,回去研讀了。
甘源看了看甘棠,歎了口氣道,“棠梨你現在才政務上,越發有主意了。”
甘棠一笑,“這種事,態度不強硬做不了,萬事開頭難,以後便順暢了。”
甘源搖搖頭,囑咐道,“此番殷受前來竹邑,棠梨你一定小心,莫要上了他的套,尤其是子嗣一事上,不得不防。”
甘棠頷首,甘源便下去了。
天氣轉涼,臨近冰雪天,庭堂上依然忙得熱火朝天,為的是手底下的十城能挨過這個冰雪天。
除了來年的糧種以外,國庫裡的糧食一批批運往各處,眼下多出六方多出來足足二十萬人眾,賑災用的救濟糧便超出了她的預算,她儲存十年的糧食,夠用,卻也不是這麼花的。
這件事全權交給了尹佚,甘棠大致說了個原則,“竹、年、鳴、土四城之人按戶按籍沒人每日領糧,數量各項不一,族裡有參軍、以及參軍立有軍功的,務農且有繳貢記錄、族中有人參與水渠工事、各處工坊服役的,按軍功等級以及服役年限領救濟糧,至於四城之外的亙、金等六城,先賑濟願意上繳兵權且服從調令的兩方,其餘便壓後一些,有餘糧再說。”
“具體事項尹佚你擬定個細則章程報上來,去罷。”
冰雪紛飛,不過三日的工夫,地上便厚厚的埋起了一層,這是建邦立國後的第一個冬天,甘棠並未垂坐朝堂,一月裡有半月倒是奔波在外,待殷受到的這一日,酒曲等四方之人已押送回大商邑,他也拿到了當初約定好的五萬石糧食,忙完政務他便急匆匆進了宮,想見一見她,以解相思之苦。
眼下兩人未解除婚約,殷受自然還是住在宮裡,見平七守在宮門外,便問道,“連你也不清楚她去何處了麼?”
平七搖頭,回稟道,“自下雪之後,主上都是帶著幾個輕騎微服出行,去哪兒什麼時候走的其餘人一概不知,半月前出去,至今未歸,隻每日有信報送來。”
這是防著貪腐之人從中壞事盈利,殷受未言語,甘棠對子民是真的好,隻這冰雪天大半時日都在路上,不知要受多少罪。
這宮殿就是原先的聖女府,隻另在旁邊劈出了十幾間房舍,有供處理政務用的,有栽種草藥育苗的,還有些各式各樣的工坊,許是甘棠用來研究器物用的,宮室裡頭陳設還不如他父王一個妾室住得華貴,簡樸之極。
有一十七八歲的少年端著銅盆自寢宮裡出來,少年氣質溫潤,麵貌清秀,一行一步間皆是清貴之氣,腰間斜跨著一根玉笛,一身白衣風流俊逸,目光卻清湛純淨,近前時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殷受看得目光一緊,一語不發,示意平七下去,吩咐後頭跟著的唐澤道,“你去問問,這是誰?”這與馥虞有三分相似的氣度,讓他不多想都難。
殷受周身都是寒意,隻這宮裡這般貌美俊逸的少年不止一個,來來回回好幾個,麵貌上各有千秋,但或是溫潤如玉,或是純淨活潑,身上都有一兩分純粹,是甘棠會喜歡的類彆。
且操持著她的起居用度,殷受被氣得血液逆行,叫了平七進來問,“這些都是什麼人,緣何不用宮娥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