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七不管朝堂政事,那日又見他二人關係親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便如實稟告道,“安國侯說宮娥婢女心誌不堅,易受賊人蠱惑,為免再生綠丫之流,這些都是身家清白可靠之人,精挑細選出來伺候主上的。”
安國侯說的是甘源,那老頭自小便和他不對付,自是找儘機會給他添堵,他不關心這些,隻想知道甘棠是否當真……
那日她風情萬種,對旁的男子是否也如此……
她心裡本就沒有他,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是否貞潔,在這些事上自然是無所顧忌……
殷受如得了當頭一棒,心裡怒氣難堪悶痛一層疊過一層,衝得他胸腔裡氣血翻湧,呼吸困難,正巧見一少年捧著她的衣服出來,唇邊都是舒悅的笑,拔了劍便想殺了這人,被唐澤攔住了。
唐澤對二人之間的事知道的多一些,急匆匆進來見自家主上周身都是弑殺暴虐的氣息,一看對麵與當年的馥虞極其相似的少年人,便猜到了一二,慌忙攔住了,“主上切莫衝動。”
涼風習習,吹起的雪花透進脖頸衣領間,殷受腦袋一清,按捺下心中暴躁翻滾的殺意,深吸了口氣大步進了寢宮,在裡頭未找到一絲男子留宿的痕跡也未能讓他心裡好受些,她若是同這些男子上了床,他也不要那江山天下了,他殺了她,再與她死在一處,便再也不需受這樣的侮辱,受這樣萬蟻啄心之痛了。
他現在倒希望這當真是甘源給他下的套了,若甘棠與這些人沒關係,他冒然把人殺了,以甘棠的脾性,必定對他厭惡之極,兩人結下深仇大恨,自此便再無可能。
殷受在案幾前坐下來,手無意識握著她贈與的短劍把玩,朝跟進來的唐澤問,“都查到了什麼。”當年在竹邑待了好幾年,埋下的線雖是被甘棠清理了一批,但竹方的一些官員身旁,還留了些細枝末節,要查些東西不費勁。
唐澤低聲回道,“這些男子都是陸陸續續進宮的,總共有四個,三個是安國侯族親……”
殷受聽完,冷笑了一聲,末了又替甘棠擔心起來,但願甘源隻是想給甘棠找個伴,而不是像他父王一樣,謀求子嗣。
殷受心裡堵得鬱結,沐浴後換了一身衣衫,躺在她的床榻上,翻來覆去想他以後該如何,要如何才能將甘棠鎖在手心,不讓旁的男子碰,不給旁的男子碰她,讓她獨屬他一個。
被褥上帶著淡淡的香氣,似是她身上清洌洌如新雪的味道,可有其它男子亦在上頭躺過,與她相擁而眠密不可分……
殷受心裡焦躁不安,飯食不下,手掌天下是他自小的抱負,他有足夠的耐心來實現這件事,卻從沒像這一刻這般焦急強烈過,眼下他雖有實力,卻絕不夠壓製她,但她若敢背叛他同旁的男子上床榻,他必領兵踏平四方,與她同歸於儘。
等待的過程十分煎熬,直至夜半三更,殷受才聽見些動靜,外頭唐澤稟報說聖女回來了。
銀裝素裹冰天雪地將黑夜襯托得明亮可見,甘棠神色疲乏風袍上都是雪花,衣衫鞋襪濕透,殷受想說的話便也吐不出一個字,大步上前握了她的手,冰涼如雪,沒捂熱便直接打橫把人抱了起來,徑直往浴室去了。
甘棠半途便知曉殷受到了竹邑,知他定要見她,恰巧想看看他的新路數,便也沒刻意躲著不見,她自亙方回來,奔波十幾日,疲憊不堪,眼下也懶得跟他爭執,隻問道,“事情都辦妥了麼?”
殷受手臂緊了緊,把她整個人都捂進懷裡,隻覺抱著一塊冰,透心涼,卻還是越收越緊,想直接將她藏進骨髓裡,“你便是想收攏餘下幾方的人心勢力,也彆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凍成這樣還夜裡趕路。”
甘棠掀著眼皮看了他一眼,隻想說他這人內心戲實在複雜,一麵要掛心她冷不冷餓不餓受了多少苦,心疼想念愛慕濃烈深厚,一麵還有空隙生氣憤怒傷心失望,真是喜怒哀樂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雜陳了。
因著殷受住著,浴池裡倒也常備了熱水,甘棠沐浴過,凍僵的身體才好一些,回來便見殷受已經躺在床榻上了,整個人都裹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個頭,甘棠蹙眉問,“你乾什麼。”
殷受心頭一緊,心裡咳咳了一聲,拉開被子示意她上來,“天氣冷,棠梨你上來,我給你暖好被褥了。”
這臉皮得有城牆那麼厚了。
甘棠走上前,見他在她的注視下紅了耳根,開口直言道,“你走罷,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便是你丟下江山來竹邑做個王後,我也要考慮一二的。”
甘棠一開口就能將殷受氣得吐血,隻他這些年在她這吃的閉門羹多了,練就了一顆耐摔銅鑄的心,這時候更不會從他床榻上下來了,想起白日見過的那些少年,心裡哽著的氣又上來了,問出口連呼吸都屏住了,手握緊成拳,盯著甘棠眼裡冒出火光來,“你看不上我,是喜歡那些不男不女的少年人麼?你碰過他們沒有……”
碰不碰又如何。
甘棠懶得管他,夜風透過縫隙吹近來,吹得她鼻尖發癢,打了個噴嚏。
殷受心裡的怒氣一噎,往裡側挪出半邊床榻來,伸手將人拉上了床榻,用被子把人裹緊了,接著問,“我問你,你碰過他們沒有。”
被褥裡暖洋洋的溫度讓人身上的毛孔都舒展開來,甘棠往被褥裡縮了縮,整個人常常舒了口氣,舒舒服服躺好了,懶洋洋回道,“碰沒碰,你不是已經查過了麼?”
唐澤是查過,可他不聽她親口說,心便一直被火燒著,沒著落,“你我還是夫妻,哪怕是名義上,棠梨你當初說一生一是一雙人,你自己要打破自己的願望,做一個沉浸美色的荒淫昏君麼?”
他說得語重心長,甘棠是真給他逗樂了,“你還教育起彆人了?”且教彆人不要做沉迷美色的荒淫昏君,真是荒唐了。
殷受難得看她笑顏,便有些挪不開眼,“我沒治病,也沒碰旁的女子。”
甘棠看了他一眼,伸手給他把了脈,翻了個身打算睡了,“你愛治不治,我不欠你什麼。”
殷受見她不屑一顧,心裡悶痛,“那些都是甘源特意送進來的,比照著馥虞培養的,你不會看不出來,他圖謀的是子嗣。”
甘棠聽得心生煩躁,溫暖帶來的好心情散了個一乾二淨,翻身看著殷受,冷聲問,“難道你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