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啃的動,自管來便是。”甘棠溫聲問,“你父王身體如何?”
殷受搖頭,低頭道,“棠梨,我們合手滅了西伯昌如何?”滅了西伯昌是父王繼位以來的夙願,隻如今的殷商雖比十年前強盛,卻還不足以能將西伯昌的腦袋端下來,若甘棠肯出兵出糧,勝算便有多上幾分。
甘棠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放棄罷,一,這兩年西伯昌老老實實給殷商納貢,侍奉商王絕無越軌之處,且他賢名遠播,若師出無名,反倒惹得其它方國諸侯不滿,得不償失;其二,殷商這幾年才剛剛有了些起色,你冒然發動戰爭,折損民力國力,豈不是讓子民們失望,大周不是那些小方國;其三,沒有必勝的把握,冒然出手,不是智舉。”
東夷未定,滅西伯,不是易事,殷受何嘗不知,隻英雄遲暮,夙願未了,他想讓父王高興些,“罷了,是我想茬了。”
甘棠唔了一聲,“我與你去一趟大商邑,後日啟程罷。”雖說她一點都不想見殷子羨,也不想見微子啟,但感念感謝殷子羨養育出了殷受。
殷受一怔,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眼裡有亮光,心裡的情緒都是歡愉,甘棠把人拉起來,“先隨我沐浴去,今日咱們好好歇息一番。”
商王身體不大好,殷受為此心情不佳,沐浴完連歡愛的興致都沒有了,隻擁著她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甘棠稍稍支起些腦袋,低聲道,“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事。”世上大概沒有誰會想知道自己和親人的壽數,因為過一日少一日,越臨近日期,便越難捱,她有些後悔了,帝乙年紀不輕,身體器官的衰弱老齡化,尋常的小病也變成要命的大病了。
殷受搖頭,“人固有一死,遲早要麵對,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甘棠看他心情不佳,開口道,“我們明日一早便啟程罷,政務我路上處理也是一樣的。”
甘棠穿好衣衫,叫了女奚進來,通知臣子書房議事,妲己也叫去囑咐了。
看一看多一分希望也好。
事關重大,殷受也沒推拒,第二日天一亮便與甘棠一道啟程了,妲己是下一任的聖女,留在竹邑監國,由竹侯、鳴侯、南宮適監國輔政。
說是監國,大事軍務還是送來甘棠這裡,妲己隻是占個名,甘棠給她留了一屋子的圖冊布帛和竹簡,除卻正常課業外,還有一部分是瓷器燒製法,裡頭很詳細的講解了燒製各色瓷器的辦法,這是繼絲綢、航運之後的第二個大項目,妲己學會後,可借此在臣子中間樹立威信,穩固地位。
甘棠趕到的時候,商王時日無多,大概也就是三五日的工夫了,美酒、女色,還有操勞的國事家務,掏空了他高大強健的身體,此時已油儘燈枯。
甘棠要給他探脈,商王微微抬手拒絕了,“朕昨夜看見了先祖,便知朕的壽數到了……不必費勁,你能來,朕心裡高興……朕有話同你說……殷受你先出去。”
帝乙算得上一個稱職的君王,和帝辛一樣,殷商雖積弱,但他們都企圖挽救殷商衰敗的氣數,恢複殷商中興。
隻壯誌未酬,英雄遲暮,任憑誰也敵不過歲月和疾病的摧殘,甘棠看得出他眼裡的誌向未儘的惆悵和遺憾,心中亦跟著發悶,握了握他的手,語氣鄭重,“我甘棠對天起誓,它日西伯昌若敢來犯殷商之地,定揮師西進,踏平西岐,與殷受一起,守護殷商的寸土寸山。”
商王起先是愕然,隨後眼裡爆發出了燦烈的光,大笑了兩聲,喘息道,“知我者,聖女也。”
了解他的不是她,是殷受。
甘棠給他順著氣,心思複雜,她並不希望商王故去,因為他算是殷受唯一的親人了,並且殷受很看重親人,商王似是連抬一抬眼瞼都費力,渾濁滿是血絲的眼裡皆是複雜之色,嘴唇開合蠕動,甘棠心中一動,看出他是想說子嗣的事,心裡陡然悶痛,點頭應聲道,“子嗣的事父親也放心,我如何舍得阿受孤獨一生。”
殷受年二十九,至今無嗣,已是天下第一人,他為她守到今歲,她很高興,也很感動,但亦舍不得,舍不得將來他一人孤獨終老,畢竟是這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也是對她最好的人,且為她付出良多。
“你縱是說謊,這朕也心滿意足了……”商王眼睛裡的光聚聚散散,幾不可覺的點點頭,歎息道,“朕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未爭過甘源,把你養在身邊。”
甘棠點頭,苦笑一聲,“我和父親如今的想法是一樣的。”
“好孩子,能得你喚一聲父親,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商王抬了抬枯栲的手,示意道,“……讓殷受進來,朕有話交代……”
甘棠嗯了一聲,將他發涼的手放回被褥裡,出去外麵候著。
台階下跪了一地的臣子疾臣,商容等人都看著甘棠,見甘棠搖了頭,便知最後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殷受出來後雙目通紅,聲音發啞,“父王殯天了。”
宮裡敲響了鐘聲,群臣哀嚎,甘棠立在台階上,抬頭看了看暗沉壓抑的天色,不管有多少權勢財富,在疾病和死亡麵前,誰也沒有特權,無力反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寶們一直以來的支持,作者菌在這裡說一聲,男主要登基了,雖然男女主兩人到完結自始至終都隻有對方,但是後麵情節會比較寡淡無味,沒什麼好看和衝突的點,所以作者菌先給寶寶們打個預防針,男女主感情交流完畢,不是特彆喜歡的到這裡差不多了……咳咳,希望下一本作者菌可以寫得更好,還能再見到寶寶們,麼麼啾,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