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筱筱痛苦萬分,薑竹瀝竟然有點想笑。
她上前一步,從後麵扣住程西西的腰,把她扶正,低聲哄:“西西,這個地方不好攔車,我們換個地方攔車,好不好?”
“不要不要。”程西西拽著出租車門不撒手,“這個壞女人搶了我們的車,我要搶回來。”
“她不是壞女人。”薑竹瀝認真地糾正,“我才是壞女人。”
程西西茫然了一瞬。
她拽著車門不撒手,出租車司機也開不了車,嘟嘟囔囔地用方言罵。
何筱筱頭皮生疼,也跟著她罵。
薑竹瀝雙臂用力,正打算把程西西薅下來,出租車後燈光一亮,緩緩停下一輛車。
餘光看到車牌,她不自覺地,眼皮一跳。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駕駛座上西裝筆挺、皮鞋鋥亮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下來,停在她麵前。
司機表情一絲不苟,半點兒不含糊,開口就是一句字正腔圓的:“太太。”
何筱筱的眼睛蹭地瞪大。
“很晚了。”司機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先生讓我來接您回去。”
薑竹瀝抱著神誌不清的程西西,遲疑地咽咽嗓子。
所以她沒看錯……這還真是段白焰的車。
她說她在蹦迪,段白焰是不可能放過她的。他在明裡市眼線眾多,哪怕憑著通話定位,也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她。
“走。”她拍怕程西西,故意透露出點兒似有若無的嫌棄,“我們有車了,不要這輛。”
何筱筱瞬間氣炸。
小閨蜜不情不願地放開手裡的頭發,何筱筱眼神向後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段白焰的司機身上。
司機畢恭畢敬,為薑竹瀝打開車門,看著她將程西西放上車。
何筱筱嫉妒得快要發狂。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薑竹瀝轉過身,又朝她走了過來。
風帶起她的衣擺,她晃了晃神,這位昔日情敵的臉,看起來竟然比她想象中還要一些。
她太清楚,女人們超出年紀的年輕,都是怎麼得來的了。
學生時代她就不及她,等踏出社會,人們不再單純地用成績去評判一個人,她依然敵不過她。
何筱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攥成拳。
薑竹瀝在她麵前停下腳步。
“明含是做了錯事,但她付出代價了。”
風裹挾著冷意,薑竹瀝的聲音淡淡的,在她頭頂響起。
“至於我妹妹和我母親……我家的事再怎麼混亂,也輪不到你們潑臟水造謠。”
“何筱筱。”她麵無表情,與她對視。
目光穿透夜霧,她一字一頓,“如果你還有未平的舊怨,來找我。再敢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牽扯上我的家人——”
何筱筱抬眼看她,口齒發冷。
“——我跟你同歸於儘。”
***
薑竹瀝回到家,已經是淩晨時分。
她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回憶起自己剛剛和何筱筱對峙的畫麵,竟然感到……一絲絲……
緊張。
她從沒這麼放過狠話。
不過從何筱筱呆住的表情來看,這狠話應該放得還不錯。
薑竹瀝有點開心,抱著大白在床上滾了一圈。
滾完之後,看看世界時鐘,段白焰那兒是中午。
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睡覺……
她掛了他的電話之後,他沒再說什麼。
作完之後,她得回去哄哄他。
薑竹瀝舔舔唇,小心翼翼地給他發消息:“你好,我是騙子,我想喝奶茶。”
“願意上當受騙的話,請發三十五塊錢給我,就當給你自己買個教訓。”她小心翼翼地,憑著記憶,把自己在網上看到的段子讀出來,“不要問為什麼彆人騙十五塊但我騙三十五塊,我要喝兩大杯。”
段白焰秒回:“掛我電話還想喝奶茶?你當被騙的都是傻子?”
“那我請你喝嘛。”薑竹瀝軟唧唧地在床上滾來滾去,聲音裡帶點兒撒嬌的意味,“你有沒有去我的學校?我學校附近,有家下午茶特彆好喝。”
事實上,段白焰現在還真在她學校。
他的時間不多,他想趕緊回去見她,爭分奪秒地錄鏡頭。
然而他:“哼。”
下一秒,薑竹瀝給他發了一個紅包。
他正要收,她又發來了第二個。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她一連發了七個。
段白焰:“……”
每個紅包上寫了一個字,連起來看,是:請你喝下午茶呀。
他挨個兒拆開,數額竟然還都不小。
段白焰眉梢一動,把電話打了過去:“睡了嗎?富婆。”
“還沒有。”富婆乖巧地躺在床上,接起電話,美滋滋地向他介紹,“英國傳統的下午茶,會放一個三層的小銀架子。傳統的吃法從下往上、由鹹到甜,最下層是鹹口味的手指三明治,第二層是司康配凝脂奶油和果醬,第三層是水果撻、海綿蛋糕和薑餅乾。你可以點一份錫蘭紅茶,然後要個全套。”
段白焰心想,她這個金主可真是操心操命,除了給錢,竟然還要教小情人點單。
所以他滿意地:“嗯。”
“馬卡龍、閃電泡芙和紙杯蛋糕不是他們的傳統點心,但是我給你的錢比較多,如果你想吃,可以把它們全都買來吃掉。”薑竹瀝頓了頓,又笑眯眯地說,“如果想再嘗嘗彆的,也可以去大英博物館吃水芹蘿卜百吉餅、覆盆子香草餡餅和蘇格蘭熏三文魚——不用擔心錢,不夠我還有。”
段白焰差點兒笑出聲:“你這金主,當得還挺爽?”
薑竹瀝蜷在被窩裡,默不作聲地眨眼睛,像個乖乎乎的小女孩。
關燈之後,房間裡的星星燈逐一亮起來,柔和的光線落在眼睛上方,好像戀人溫暖的手。
她翻身打哈欠,聲音小小的,軟綿綿的:“我有點困了。”
她昨晚沒怎麼睡,今天又工作了一整天,晚上還懟了舊情敵。
真的好忙碌喔。
“那你睡吧。”段白焰那頭豔陽高照,他抬起眼,“我去花光金主的錢。”
“謝謝你叫司機來接我。”慢慢地,薑竹瀝開始迷糊,“我跟你說哦,我今天遇到何筱筱了,還對她放了狠話……”
段白焰沒有再開口。
他屏住呼吸,須臾,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
他的心突然平靜下來,柔軟極了。
哪怕看不見,他也能想象到她那頭的畫麵。她蜷在大床的一角,一定像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大尾巴蓋在身上,睫毛長長地垂下,小肚子隨著呼吸一動一動。
良久,他輕聲:“……晚安。”
——晚安,段太太。
***
薑竹瀝第二天還有一場戲。
衝突過後,故事需要放緩,然後升華主題。
前麵那幾個生活場景,她都拍得很順利。
孫雋的人設就是個自尊心很強又有點自卑的青春期小女孩,日常方麵,她能演得很好。
可是到了主題部分,她頻頻卡住。
餘茵很委婉:“休息一下吧。”
薑竹瀝對自己失望透了,整個人喪唧唧的。
她清晨給段白焰發消息,對方也沒有回。
他們隔著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很多事情變得不方便。
薑竹瀝忍不住想,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分手,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最後是不是仍然會輸給這種無法打破的距離?
沈湛找了她一圈,小跑過來,安慰她:“你想不想喝甜甜的東西?我們點個外賣,叫奶茶好不好?”
薑竹瀝欣然同意。
其實她昨晚就想喝,隻不過被何筱筱一打斷,就忘了這回事。
沈湛得到肯定,拿起電話打算下單。
然而他號碼都還沒撥出去,外賣小哥就站到了門口。他背著一個巨大的箱子,兩隻手上也提滿奶茶:“這是你們點的外賣?”
薑竹瀝驚了:“你點的什麼神仙外賣?這麼快?”
沈湛否認三連:“沈湛不是,沈湛沒有,跟沈湛沒關係。這不是我點的,我連電話都還沒有撥出去。”
“這是不是送錯了……”
薑竹瀝話音未落,外賣小哥推開她走進門,中氣十足地問:“你們誰訂的奶茶外賣?”
劇組經常有人點零食外賣,會備齊所有人的分量。
外賣小哥早就見怪不怪了,但像這樣大數額的外賣,他得確認一下,找個人簽單。
餘茵環顧四周:“你們誰買了奶茶?”
所有人麵麵相覷。
僵持半晌,沈湛問:“下訂單的人叫什麼?”
外賣小哥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回去翻訂單,:“哦,下訂單的人叫……
眾人疑惑的目光裡,他粗著嗓子,一字一頓,聲情並茂地大聲誦讀——
“薑竹瀝,包養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