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鐘(1 / 2)

唱著歌的孩子似乎又在前方停了下來, 歌聲也戛然而止,隔了大概有個幾秒, 歌謠聲再起,愈漸遠去,直至完全聽不見。

因著這段小插曲,陳溺徹底精神了, 頭皮一陣發麻,沒了睡意。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他上方伸過, 撈起聖誕帽蓋在他的頭頂上。

黑滋爾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傳入耳中:“睡吧。”

陳溺轉過身,麵對向另一邊:“你沒睡?剛才的歌聲,你聽到了嗎?”

黑滋爾:“聽到了。”

既然歌聲不是他是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到,說不準睡在其他房間裡的人也是能聽見的。

想到方才瞄到的那一眼投映在窗上一閃而過的小腦袋,很明顯是個與晴晴差不多年紀的孩子。

等等……臥室在二樓,一個還沒有成人腿高的孩子,不應該會出現在臥室窗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聖誕帽真的起了作用, 他沉浸在思緒裡,明明腦子裡有一團亂麻在拉扯,意識卻逐漸模糊。

陳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闔得眼,隻記得原本是一睜一闔的眨眼動作, 莫名缺失了下半個步驟,思維被拖拽著沉入夢境。

再次睜開眼時,好似已經睡了很久, 用神清氣爽來形容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毫不為過。

臥室裡的燈是開著的,床的另一半已經沒人了,隱隱約約能聽到有流水聲透過浴室的門縫溢出。

陳溺摘掉腦袋上的聖誕帽,打著哈欠坐起身,被子滑落,胸口處一涼,他低下頭去見睡袍衣襟半敞著,肩領鬆鬆垮垮地耷拉在他的小臂上,腰間的係帶也不翼而飛。

重新規整衣著,拉攏衣襟,陳溺一手捏著腹前的布料,防止沒有了腰帶固定的睡袍會再次散開。

陳溺側身坐在川岩邊,雙腳剛剛落地,餘光便留意到窗外……仍是黑夜?

橙黃的圓月當頭,星羅棋布,街道上燈火交織,一派熱鬨的節日氣息,然而根本不見路上有行人。

難不成,是他睡了整整一天?

陳溺走近衣帽架前,從昨晚褪下的外衣裡掏出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時間那一欄分明顯示著“早·08:24”。

他並沒有從昨天晚上一覺到今天晚上,分明已是早晨,窗外的街道卻依舊被黑夜所籠罩。

黑滋爾這個澡洗得未免有些過於久了,陳溺踩著脫鞋走到浴室前抬手敲響房門:“黑滋爾?是你在裡麵嗎?”

起初裡麵的人沒有立即回應,好似反射弧繞地球一圈,慢了幾個拍才輕咳一聲道:“嗯……馬上就好。”

陳溺在房間裡踱步幾個來回浴室裡的淋水聲才止息。

門鎖的彈簧發出“哢噠”一聲,繼而被人從裡打開。

陳溺停駐腳步,側眼瞟向從浴室裡走出來的黑滋爾,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黑滋爾如實答道:“沒睡。”

陳溺走向窗台,雙手拖住窗頁底部向上抽起。

一股透骨的寒風湧入室內。

陳溺:“窗外一直是黑夜?”

黑滋爾說:“嗯。”

一夜的時間過去,天色沒有發生過變化,要麼是這條街道的時間完全停止了,要麼就是流逝速度緩慢。

陳溺又將窗子拉下去關嚴實,回過身道:“去把其他人叫起來,我先去洗漱。”

黑滋爾聞言轉身朝臥室房門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方才觸碰到房門把手,陳溺又喊住了他:“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睡袍係帶?”

黑滋爾頭也不回地說:“沒有。”他拉開房門,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

陳溺走回到床邊,用一隻手挑起被子抖了抖。

短短一小條輕軟的緞帶從床被間掉落到了陳溺的腳尖上,他俯下身撿起那段殘碎的布料,一眼便認出這條不過巴掌長的布條是出自本該係在自己衣袍上的那條係帶。

斷口整齊,猶如被鋒利的利刃割開,剩下的那些不知下落。

-

洗漱過後,陳溺換上了襯衫與西褲,拿起放在床頭小桌上的故事繪本,離開臥室走入客廳。

黑滋爾已經按照他說的,將其他人全部喊了下來,就連康娜夫人與晴晴也不例外。

陳溺是最後一個進入客廳的人。

人到齊後,康娜夫人忽然抬起頭,說起了與昨日重複的台詞:“今晚是平安夜,我們需要在聖誕節前夕做好一切準備。”

遊離在寧遊臉上的困意徹底被驅散,冷不丁的一個寒顫,她懵懵地問道:“我……我穿越了?”

吳禦宇也是搞不清現在的狀況:“怎麼一回事兒啊?睡覺前天是黑的,一睜眼天還是黑的。”

楚九即興哼出一句:“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開~”問題不大,不僅絲毫不慌,還挺有閒情雅致。

寧遊是個心細的,提起一個被陳溺忽略的細節:“說起來,我們的街道上是有大本鐘吧?可是從來這裡到現在,我一直沒有聽到過鐘響。”

修哉將手機反麵朝下放到腿上,抬起頭道:“我問了程幾何,她們那邊也是和我們一樣的處境,除此外,她注意到外頭的雪也一直下個不停,還不見消,一直這麼下下去,到時候有可能把我們給淹了。”

陳溺陷入思忖,沉默良久。

黑滋爾分給他一杯熱茶:“雪是比昨晚要大。”

陳溺接過茶杯,手裡的圖畫本被他隨手丟到了茶幾上,他再度開口:“這場雪,是倒計時,首先我們需要確認眼下需要解決什麼問題,然後趕在被雪吞沒之前將其破解。”

否則下場很可能是被雪覆沒,冰封在一片雪域之中。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行動會越發困難,難度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增加。

陳溺使喚道:“修哉,聯係安善美,讓她把昨天拍的大本鐘照片發來。”

楚九直接拋出了自己的手機:“要照片?不用麻煩了,昨天一路上我拍了好多,還特意跑到大本鐘下合了個影。”

吳禦宇:“你是旅遊來了啊?”

楚九的準頭很不錯,陳溺抬起手,輕而易舉地接住了她丟來的手機,她報了幾個數字,陳溺解除了鎖屏,打開相冊,果不其然看到了楚九在西街以各種姿勢角度的自拍。

單獨的風景拍攝也是有的,點開其中一張大本鐘的近景,拇指與食指在屏幕上做出放大圖片的手勢。

照片足夠清晰,可以清楚的看見大本鐘的指針指向。

陳溺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外走去。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他一起離開了房子。

一行人站在街道正中央,向街道的一端眺望。

經比對,坐落在儘頭的大本鐘,表盤麵上的指針所指刻度與楚九昨晚拍下的照片裡一致,沒有發生變化。

吳禦宇道:“鐘樓壞了?”

修哉:“不是鐘的問題,人和天色不可能跟著一起壞。”

佇立在寒天雪地中,陳溺正就著一個關鍵點想得入神,無意識的用食指指甲剮蹭著拇指指根,不久後,他有了頭緒。

康娜夫人重複的那句話,就是他們當前麵臨的難題所在。

陳溺:“我們需要推動時間線前行讓平安夜結束,迎接聖誕的到來。”

這是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至於該怎麼去解決問題……

那麼之所以聖誕沒有如期而至,問題很可能出在他們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工作,以及平安夜本身也是關鍵,必須要遵循傳統才行。

首要之務是確認這條街到底處於哪個時期的英倫。

寧遊抱著胳膊,哆嗦著道:“可以先回屋嗎?這條街簡直是在難為我這個亞南人。”

黑滋爾的目光落在陳溺發旋上薄薄一層落雪上,他握住了陳溺的手腕,如同發號施令般,吐出倆字來:“進屋。”同時把人往屋裡拖拽。

他們從起來到現在還沒吃飯,又經這麼一凍,體溫也像是隨街道的時間流逝一起被凍結了似的,蹲在壁爐前烤火也熱乎不起來。

陳溺剛一坐下就打了個噴嚏,他張開嘴想說話,咳嗽卻搶在語言前脫口而出。

黑滋爾撿起康娜夫人腿上的薄毯,蓋在陳溺的肩膀上:“出門前要穿好外衣,你感冒了。”

陳溺點點頭“嗯”了聲,清清嗓子道:“這條街上的房子,和我印象中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風格近似。”

期間他的話沒說完,又叫幾聲咳嗽給打斷,停頓了會兒才接著道:“具體的我不大清楚,不過從1848年起,開始出現英式傳統聖誕節……也就是維多利亞式聖誕,那時候的英國人在聖誕時極為注重吃食,平安夜和聖誕大餐不能含糊。”

楚九撓著頭發道:“可我又沒見過那時候的英國人怎麼過聖誕,更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啊。”

陳溺:“不知道就找,不會就學,糊弄下去隻能我們永遠被困在這條街道的這一個晚上,直到葬身雪海。”說著,他端起茶杯打算潤潤嗓子。

晴晴蹲坐在沙發與茶幾之間,津津有味地看著陳溺放在茶幾上的小繪本。

陳溺的茶還沒喝進口,手裡的茶杯便叫黑滋爾奪去。

他又將一杯冒著徐徐熱氣的紅茶重新放到了陳溺手上,同時道:“據我所知會客廳遊戲、吃聖誕烤鵝與乾果布丁、在聖誕節清晨派送聖誕禮物,皆出自維多利亞式聖誕的傳統。”

乾果布丁不是現在人熟知的類似果凍的小點心,而是蛋糕狀甜點,說白了就是葡萄乾蛋糕。

陳溺說:“我們還得再去一趟集市,還有康娜夫人昨晚提到過的那幾件事,今晚也要一一完成。”

現在來看,康娜夫人說得曾經節日上會做的事,也確實符合英式傳統聖誕節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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