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注意力正集中於修哉手裡的錢夾與角落堆積的雜物上。
唯獨修哉,聽到陳溺的一字疑問後抬頭朝他看去,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他扯開嘴角,輕笑道:“嗯,撿到一隻錢夾,裡麵除了錢,還有錢包主人的身份證件。”
說著,他埋下頭,抽出錢夾裡的證件。
穀阿羽圍上前,舉起手機照亮身份證件,證件照上的男性麵寬肉厚,臉上油亮,麵相還算得上寬厚。
一寸照片旁,赫然是證件主人的名字。
董健。
穀阿羽:“證件照的主人是董健。”
陳辛禮訝然重複最後兩個字:“董健?董健怎麼會住在橋洞底下?”
柯傑道:“應該是錢包掉路上被住在這裡的流浪漢撿著了,他好歹手裡還捏著天鳥的股權,光是分紅就夠他吃喝玩樂了,哪會淪落到要住橋洞的地步。”
放著好生生的家不回,揣著一兜子錢跑來住橋洞,除非是精神出了問題。
或許真的隻是一個巧合罷了。
就在其他人生出這一想法時,站在一旁的陳溺冷不丁的出聲:“如果他是在躲什麼人呢?或許……躲什麼東西?”
不想被發現,不想被找到,所以捏著錢也不敢花,不敢動用身份證,也不敢外出被人發現,寄居在漆黑隱秘的橋洞下過生活。
程幾何說:“那他可以躲在家裡啊,他有那麼多房子,揣著巨款來住橋洞賣慘,不像話!”
陳溺:“門,他不想在有門的地方居住。”
C042的天空,已然被那個名叫陶靜的女孩的怨恨籠罩。
穀阿羽忽然捂住自己的腦門輕呼一聲,一下跳到了一旁。
啪嗒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警覺,穀阿羽也手機照明去照地麵,一粒細小的碎石子恰巧停止滾動。
他們揚起手機,再度抬起頭看向上麵,一個黑影從光幕下一晃而過,躥進一旁的黑暗之中。
“臥槽,什麼鬼!”
“是個人,是一個人。”
“人能在上麵爬?”
“他往那邊跑了!”
陳溺麵色一凜,冷下聲道:“是人是鬼,先抓過來再說。”
柯傑一臉驚悚:“真要是個鬼,衝上去不是找死嗎?”
他話音剛落,就見守在陳溺身邊的那個男人踱步上前,皮鞋根部敲在堅硬的水泥地麵,驚起脆生生的幾聲響,帶起一股涼颼颼的冷風。
手機的光束甚至追不上他的身影,在腳步聲落下的同一時間,另一個人驚恐的求饒聲傳入他們耳中。
“不要殺我,彆殺我,彆、彆抓我!”
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凶起來連鬼都怕。
根據聲音傳來的方位,他們調整了手機對準的角度,幾道光束集中在黑滋爾筆挺頎長的背影上。
他慢悠悠地轉過身,仿佛是捕捉到獵物的鷹一般,勁瘦有力的手牢牢抓著一顆腦袋。
哢哢的兩聲脆響,他徒手拗斷了被他抓住的那人的兩條手臂,厭惡地將他扔到其他人腳邊,又從口袋裡抽出一方白色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起自己的手指,一邊走回陳溺身邊。
陳溺察覺到從身邊短暫離去的人已歸於原位,偏了偏腦袋,問道:“抓到了?”
黑滋爾輕歎出一口氣,朝程幾何看過去。
程幾何說:“他抓到了,是個人。”
經過柯傑的辨認,被黑滋爾抓住的人正是董健。
長年躲避在橋洞下避人耳目的生活,令他的身體發生了怪變。
他腳上沒有穿鞋,手指指肚、手掌、腳趾與腳掌上生出了看著讓人惡寒的吸盤,也是憑借著這本不該出現在人類身體上的部位,才能倒掛遊走在橋洞頂上。
安善美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鼻梁,胃裡一陣翻滾,說不出的惡心勁,根本不能去細想方才落到自己臉上的那溫熱液體是出自哪裡。
幾人把董健揪出橋洞,他不知道有多久沒見到過太陽了,立刻埋下頭去躲避光照,眼眶被刺得紅了一圈,他眯著眼睛,臉色似青又似灰,滿是橫肉的臉擠作一團。
陳溺說:“陶靜要殺你?”
董健仍舊垂著頭,警惕地反問道:“你們……你們想做什麼?”
陳溺:“彆緊張,找你問些事情罷了,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董健呼吸顫顫巍巍,斷斷續續地抖個不停,他吸了吸鼻子道:“是她父母想害我,她父母找我訛錢不成,弄了些邪法子,想要我的命!”
楊賢說:“彆人父母好生生的為什麼想殺你啊?陶靜是不是被你給殺的?”
董健搖著頭,矢口否認:“那是她自己想不開,是她父母逼她的。”
陳溺問道:“陶靜失蹤的那天晚上,是和你在一起嗎?”
不管他們問什麼,董健都一個勁地搖頭:“不是我,我不知道。”
陳溺:“你和她什麼關係?”
董健笑了一聲:“還能什麼關係,她圖我的錢,我圖她的人,公平買賣。”說著,他抬起頭窺向安善美的裙底,嗦了嗦下唇:“我包了那麼多人,哪個姑娘不是白白嫩嫩水靈靈的,犯得著殺她嗎?”
楊賢擋在安善美前麵,隔絕了董健的視線,一腳踹過去:“你看你媽呢?”
董健跌坐在地,滾了一圈又爬起來:“我這人就這點兒愛好,圈子裡比我玩的更過分的大有人在,你們找我可找錯人了,冤有頭債有主,要替陶靜報仇,你們找她父母去啊。”
千黛的語氣惡狠:“彆人父母辛辛苦苦供自己女兒出來上大學,為什麼要殺她?陶靜現在找得就是你,你彆想著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搪塞我們。”
董健好似吞了黃連一樣,一肚子苦水沒地吐。
他癟著嘴,抹了把臉道:“窮山惡水出刁民,她父母就是蠻橫不講理的人,麵子看得比女兒的命都重,我怎麼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陳辛禮說:“現在不是我們要找你的麻煩,而是這場遊戲要找你的麻煩,不管你跑到哪藏起來,都躲不過一劫。”
夏宰道:“有個長得和陶靜父親一樣的快遞員,上門找我們要東西,就是寄給你的。”
董健哎喲喲了幾聲:“你們怎麼就是轉不過彎來呢?他既然知道我在哪,那他可以自己來找我啊。你現在就是把我給殺了,遊戲也不會結束,根本就是被誤導了!”
陳溺說:“你和我們回去。”
董健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不去,我就在橋洞底下,我哪也不去。”
誰料陳溺當真就那麼好說話,聽見董健說不願意跟他們走,也沒再多說什麼。
他拽住黑滋爾的衣角:“那我們回去。”
穀阿羽詫異:“就……就這麼回去了?”
陳溺語氣淡然道:“你想和他一起住橋洞也行。”
聞言,其他人雖不甘心就這麼放過董健這一關鍵人物,卻也隻好暫且作罷。
他們回到了路上,雪橇車邊的哈士奇殷切地站起身,吐舌擺尾,像一個笑癡癡的傻子。
陳溺坐到後排座位最右側,黑滋爾緊貼著他坐下。
楊賢很是在意地又往河堤下多看了幾眼,迎上董健笑嗬嗬的臉,不知為何,渾身一陣發冷,背後冷汗涔涔。
千黛說:“難不成你是真信了他的話?隻要殺了他,遊戲就能結束,我們就可以恢複正常了!”
連想到進入橋洞時灌入鼻中的**臭味,陳溺暗笑一聲:“殺了他?你們看到的董健是什麼樣子,還像是個人嗎?”
殺是肯定有辦法殺的,尋常的辦法不一定能殺得死,董健不是道具,用黑滋爾給他的那把匕首也不一定能起作用。
眾人回想了一番,無論是董健現在居住的那處橋洞,還是董健本人,都透著一股子怪勁,具體又說不上來。
安善美猶猶豫豫地說:“我可看他……好像也不像是在說假話,萬一真的是我們被遊戲刻意誤導了呢?”
柯傑歎了口氣,睨了她一眼:“老奸巨猾的玩意,他嘴裡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隻有他自己心裡頭清楚。”
陳溺:“爸,如果是我失蹤了,你會怎麼做?”
陳辛禮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找啊,一直找,直到找到為止。”
陳溺說:“那依你看,陶靜的父母找到了嗎?”
想了一會兒,陳辛禮搖搖頭:“不好說,畢竟也沒見過他們本人。”
時隔三年,陶靜的失蹤連點兒水花也沒驚起,除了事發後剛開始那段時間,陶靜的父母去學校鬨了一陣子,經過時間的衝刷,再沒有人關注過結局如何。
要不是忽然被卷進這場遊戲,恐怕連楊賢也不會想起來三年前學校裡還出了一樁失蹤案。
人的記憶,搞不好真的隻有“七秒”。
雪橇車停下,陳辛禮忽然說道:“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上出發,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什麼事情,不管前因後果,哪怕傾家蕩產,我也要讓傷害你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他停頓半晌,歎了口氣接著說:“但我希望,永遠也不要有那麼一天,即便是在看不到頭的遊戲場上。”
陳溺順著黑滋爾的牽引走下雪橇,扯了扯嘴角,淡笑道:“不用擔心,我很惜命。”
回到彆墅裡,穀阿羽又試圖與陶靜的室友與輔導員聯係。
不出所料,陶靜失蹤的第三天,她的父母找到了學校裡,據陶靜的室友說,她父母來時行色匆匆,那副焦急的樣子不是在作假,恨不得給她們跪下來換取女兒的下落。
而她們什麼忙也幫不上。
手機開著免提,界麵停留在語音識彆軟件上,陳溺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
將要掛斷通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女生又提出一個疑問。
“你們……到底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白疫醫:溺溺是我的了,誰也不準看。
黑疫醫:老大快鬆手,人已經被你捂到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