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1 / 2)

董健不是殺害陶靜的人, 凶手另有其人。

無需她再多說,陳溺也能想到那個人是誰, 除了董健以外,最有作案動機的人——董太。

陶靜失蹤的那天晚上, 是被董太給約出去的。

董太與其娘家的勢力比董健更大, 由董太的娘家人出手施壓賄賂,即便當時參與這樁案子的人裡有意氣用事的愣頭青, 也會被壓得翻不過身,沒辦法再查下去。

偌大的候車廳中人數寥寥, 傳送帶旁的安檢員靠在安檢門上, 垂著的腦袋點一下點一下的, 偶爾又抬起頭打個哈欠。

候車的乘客們紮堆坐在離進站口較近的前排位置, 相熟的人之間交頭接耳地小聲攀談,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音竟然也能驚起回音效果。

陳溺裹著衣服, 還嫌不夠暖和,又往黑滋爾懷裡縮了縮,拉著黑滋爾身上穿的外套把自己包起來, 人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男青年坐在對麵的椅子上, 抖著腿說:“陳溺的作息還挺規律的, 和我侄女差不多。”

陳溺睜開眼, 目光涼涼掃過男青年, 對方接連cue了他兩天,這些話落在陳溺耳裡並沒有多好聽,即使事實如此, 誰也不喜總有人當麵提及自己的缺點。

黑滋爾又將懷裡的人擁得緊了些,下巴擱在他的頭頂,說:“火車快到了。”

他先說了話,而後才是站內通知列車進站的廣播響起。

陳溺掙開鉗製,坐直身體,扯了扯自己的衣擺,心裡腹誹著黑滋爾的耳朵比狗還靈。

中途要轉車,陳溺基本沒怎麼睡,等他們從霜海高鐵站裡出來時,地鐵早已停運。

同一站下車的那些人還在找車的時候,陳溺給程幾何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家的狗子火速趕來接駕。

有些人等不及,乾脆在路邊撈了一輛共享單車,打算一路騎回去。

他們還沒蹬出多遠,就被一條甩著舌頭出現在道路那頭的哈士奇給嚇得差點兒沒翻車栽進綠化帶中,瞠目結舌地看著那隻狗在路的另一旁與自己擦肩而過。

伴隨著叮叮當叮叮當的背景音,拉著雪橇車的西伯利亞雪橇犬閃亮登場。

男青年定定地看著停在路邊的雪橇犬,嘴角抽搐兩下:“你們怎麼還養了條品如的狗?”

哈士奇興奮地往陳溺身上撲,仿佛隔了一年沒見到一樣,但它的肢體配合上無法實現擁抱的姿勢,兩隻狗爪一個勁地推在陳溺腹部,力氣還不小,硬是把人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黑滋爾一手攬住陳溺的肩膀,一手握住了哈士奇的兩隻前蹄,他的膚色尤其白,沒有一絲血色,就連雪橇犬四肢潔白的毛發在那隻手的襯托下也顯得失色。

哈士奇的兩隻前爪落到了那隻手裡後,整隻狗頓然安分。

陳溺內裡搭的那件白色毛衣上多出了幾朵梅花似的黑爪印子,拍了幾下沒拍掉,在村裡呆了一□□服沒怎麼臟,沒料想到在霜海中招。

四人坐上雪橇車,等陳溺說了一聲“走”,哈士奇立刻撒開蹄子,在高鐵站數名路人的注目禮下調頭疾馳遠離。

中場休息的時光轉瞬即逝,即便他們再怎麼不情願,也隻能打起精神應對即將到來的危險遊戲。

電視正在播放新聞聯播節目,程幾何還沒有響起自己原來的身份,但經曆過上一場遊戲,也重新積攢了一些經驗,起碼新聞聯播是不能遺漏的一個關鍵點。

“迎新年賀新春,我們為C042區域準備了豐盛的年夜飯,讓我們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

穀阿羽掰碎一顆開心果,果仁丟進口中,長籲一口氣說:“過完聖誕又過春節,以前覺得節日沒意思,現在……平平淡淡才是真。”

女仆與管家對本國的新年相當感興趣,紅燈籠掛滿了莊園中樹木的枝頭,透明的玻璃牆上每一塊都貼著一張紅色的剪紙,連過幾日要放的煙花炮竹也已準備齊全。

托拜厄斯換下了那身一成不變的黑色燕尾服,連著幾天穿著不同刺繡圖案的黑色中山長褂,女仆各個東方旗袍加身,好好的一個莊園,愣是整得像百年前的家宅大院。

陳溺這個一家之主,也架不住磋磨換上了唐裝,修長白皙的脖頸被白絨絨的豎領裹著,白綢緞的布料上用紅絲線細細勾勒出時而淺時而深的紋路,隱隱乍現的紅光反襯著冰冷的鏡片下夾著桃色的眼尾,配上他一貫冷清的神色,叫人說不出是妖冶還是倨傲。

他這一身白上好歹還綴了點兒紅絲,反觀黑滋爾那一身,從頭到尾貫徹一個字——白。

好在他的膚色也襯得住,能讓人不違心的誇上一聲很好看,換做其他人穿他這一身,隻能給人一種下一刻就該C位出殯的錯覺。

程幾何抱著晴晴,兩人都穿著厚實的紅旗袍裝,一大一小的臉頰都是粉撲撲的,仿佛一個大的中國娃娃套著小中國娃娃。

修哉雙手揣在袖口裡,笑著道:“距離遊戲時間開始還有兩小時左右,我們先提前預熱一下,想想春節該做什麼。”

之前被遊戲摁著頭過了聖誕節,讓他先入為主的認為春節主題的遊戲副本應該與聖誕節是差不多的。

晴晴在程幾何腿上呆膩了,伸著手要陳溺抱,根本不畏懼黑滋爾冰冷冷的注視。

程幾何舉起晴晴遞過去,揉著腿肉說:“大腿麻了,晴晴給你抱一會兒。”

不待陳溺回答,程幾何就鬆了手,把晴晴丟到了陳溺懷裡。

腿上一重,懷裡就多了個小娃娃。

程幾何剛將晴晴塞給陳溺,她眨了下眼,眼皮子再睜起時,沙發上並排坐著的兩個人,連帶著被其中一個抱著的晴晴,沒了影子,根本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

沙發坐墊還有兩塊凹陷下去的痕跡,緩緩彈起,在那上方多了一縷遊絲一般的煙霧。

三個大活人在眾目睽睽下化成兩綹青煙,驚掉了楊賢手中的半根煙。

穀阿羽側著身,不大確定的問道:“陳溺之前就坐在我旁邊,不止我一個人看到他坐在這裡吧?……是我熬夜熬得太多出現幻覺了?”

程幾何張了張嘴,隔了許久才怔愣著吐出一句話:“蒸……蒸發了?”

另一邊。

陳溺轉頭正欲看向程幾何,眼前猛地一暗,電視機傳出的聲音戛然而止,徐徐寒風撲打在臉上。

轉眼間,周圍的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人已然不在室內環境當中。

在他險些坐到地上時,黑滋爾攬在他腰後的手臂及時用力,穩著他站起身。

四邊沒有牆壁,頭頂是比墨色更黑的夜空,腳下是泥地,在這無儘的漆黑之中,唯有遠處幾座矮小的土屋透出忽明忽暗的燈光。

屹立在他們前方的是一個破破爛爛的門樓,清冷的月光照著村頭門樓上黑漆漆的木匾額,牌匾上的三個字映入眼簾。

——箱井村。

“怎麼、怎麼回事?”

“嘖,又是這個鬼地方!?”

被投放到村頭外的不止陳溺與黑滋爾,還有另外的二十幾來個人,一眾人站在破舊不堪的門樓下方,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

其中一人手上還端著一盤熱騰騰的餃子,熱白的氣體潑墨似的向上遊走,很快那盤餃子在冬風地輕撫下徹底變得冰涼。

端著餃子的男孩打了個冷顫,身上還穿著單薄的居家服。

這些人之中,沒有程幾何等人的身影。

由於陳溺與黑滋爾的著裝與氣質實在吸睛,銀白色的綢緞貪婪地吸食著月光,仿佛有氳氳氤氤的一層柔光吸附著兩人修長的身段,不少人都在偷偷摸摸地拿餘光打量。

耳熟的女人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點兒試探:“老板?醫生?”

陳溺與黑滋爾齊齊回過頭,瞧見千黛就站在他們身後。

“你不是回家了嗎?”陳溺感到奇怪。

臨近新春,森宇公司按照法定節假日規定給員工們放了假,有一部分員工各歸各家,其中就包括千黛。

就算是遊戲副本,千黛也不應該和他們出現在同一個副本裡。

為此疑惑的人不單單是陳溺,千黛同樣也搞不清現在的狀況:“是啊,我就在家裡,本來正在看新聞聯播來著,莫名其妙的就……”

“陳溺,千黛?真巧啊。”樣貌平平的男人小跑到千黛身邊,忍不住又多看了陳溺與黑滋爾兩眼:“你們兩個怎麼穿成這樣啊?還帶個娃,打眼一看我還以為是兩個大燈柱子掛了個紅燈籠。”

陳溺收回視線,自動忽略了對方的後半句話,語氣冷淡地說:“巧?一點也不巧。”他把晴晴塞給黑滋爾,剛剛看了一圈,他發現來到這裡的人幾乎都是些熟悉的麵孔。

就陳溺認出的那些,全是先前來過箱井村的外鄉客,剩下的那幾個麵生,極有可能應該是和他們來的時間不一致,沒撞上。

也就是說,遊戲中場休息時段來過箱井村的人,在本場遊戲開始前,全數被強製返場。

一名村民聽到了外麵的響動,推開自家房門,小心翼翼地伸出頭舉目四望,掃見站在村頭處的那些外鄉客,枯樹皮似的臉上浮現出訝異的神色,又急急忙忙縮回了屋子裡,把房門給徹底關嚴實了。

頂著一腦袋黃毛的少年翻了個白眼,說:“那老家夥怎麼回事?看見我們,跟見到鬼一樣。”

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生說:“估計是把我們當成npc了。”

黃毛少年:“哈?我看村民才像npc。”

今夜的風兒很是喧囂,橫空嗚嗚地刮過,就好像是有誰的小聲哭泣被放大拉長了數倍。

千黛打了個寒顫,不僅是因為冷,外加心裡覺得怵得慌。

端著餃子的男孩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還不舍得放下筷子與盤子,已經有人經不住風吹,故技重施,跑去找沒人住的老泥巴屋歇腳。

村裡的空屋窗戶一扇一扇亮起昏昏沉沉的橘光。

不一會兒,隻剩下極少數的人還站在村頭。

那名端著餃子的男孩反射弧和香飄飄有的一拚,這才回過神,縮著肩膀一步一抖地湊近到陳溺等人身旁。

他看起來和安善美差不多大,還沒成年的樣子,視線一一掃視過幾人,最終定格在陳溺身上:“你們找房子能帶我一個嗎?我就一個人。”

還有幾個人也走過來,聚在一起。

穿著羽絨服的時髦女人說:“就咱們幾個人湊合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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