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黑滋爾指出的那些事項令陳溺感到不適,他的心情一直未能平靜,亂得不行,睡下的時候連眼鏡也忘記摘。
又覺得,有哪裡不對,他想反駁黑滋爾說的那些話,到了這個時候,一向靈光的腦子卻化作了漿糊一團。
隔了一會兒,黑滋爾抬起手替他摘下了眼鏡放到一旁,另一隻手繞過了陳溺的脊背將他摟住,在耳邊幽幽歎息道:“不要把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
說話時,他像是在懇求,又似在警告。
天微微亮的時候,陳溺從黑滋爾身上爬起來,他坐在床邊盯著黑滋爾看了一會兒,最終是打消了想要將黑滋爾一起拽去的念頭。
後廚灶台邊,千黛與杜宇聞正在忙碌,聽到有房門開啟的聲響,千黛回過頭,見出來的人是陳溺,她扔掉手裡的柴火,拍拍手站起身。
“黑滋爾沒起來?”她覺得有些稀奇,在此之前,她每天都看到兩人同出同進。
陳溺順手掩上房門:“嗯,昨晚上招子箱出現在我們屋外,裡麵應該是裝著昨天死去的那兩個女人身體的一部分。”
他停頓半晌,繼續補充道:“晴晴說,屍體剩下的部分跑去了大山裡。”
千黛遲緩地點點頭:“那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昨天,外來人從村民那裡搶到了糧食,到這個時候,村子裡大多數的土胚屋上方飄著嫋嫋炊煙。
餘數的人也先後從房間裡出來,早餐也算不上簡陋,起碼放在同村的玩家中,他們算是吃得好的了。
但陳溺對著這些粗糙的食物沒有多大胃口,吃了幾口,差不多就覺得有些飽了。
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讓唐如是也跟著陳溺一起進山裡看看,剩下的人分兩撥,一部分在村子裡探查村民的口風,另一部分守屋。
早晨在村頭遊蕩的人不少,大多警惕緘默,彼此之間也很少有交流,以至於無法驅散村子裡冷清寡淡的氣氛。
村子前後也就兩條路,通往外界的道路化為了沼澤,而那條延伸至山林的路沒什麼變化。
雖是白天,可天上沒有太陽,光線很昏暗,山林裡又是古樹群群,枝椏交錯,分明是早晨,卻給人一種再過不久天就要黑的錯覺。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暗。
千黛昂起頭,看向上空,感慨道:“還真是安靜啊,山裡是真的連一隻鳥也沒有。”
話音剛落,她的餘光便捕捉到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從一條樹杈上躥到了另一顆樹的枝頭,沒來得及辨認出是什麼,下一秒,那東西就躲到了古樹的主杆後。
沒有帶起半點兒聲響。
千黛的腳步一頓,心裡有些發毛。
陳溺回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千黛趕忙低下頭:“沒,沒什麼,可能是眼花。”
唐如是連連嗬出白色的霧氣:“你們說的那條路在哪兒?還沒到嗎?”
千黛不大肯定地說:“我記得,還要再往上爬一段路吧。”
畢竟隻來過一次,發現那條分岔路的時候,還是在下山途中,對於具體位置的印象也並不深刻。
唐如是抬手抹去額頭的汗,疑惑地看了陳溺一眼,問道:“你那個朋友今天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出來?”
陳溺不鹹不淡地回視一眼:“我也想知道。”
因為分岔路在灌木枯枝的遮掩下很是隱蔽,稍不留神他們就有可能會錯過,千黛與陳溺都一直在留意右邊有沒有類似小徑的存在。
又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三人齊齊停下腳步。
唐如是萬分複雜地看著他們即將進入的分岔路:“你們不是說,這條路不容易被發現嗎?”
在他們的右側,有一條被破開的小道,擋在道路前的灌木豁了一個圓形的口,非常明顯,突兀到讓人不刻意留意也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圓形的豁口像是用修枝剪剪出來的一樣,仔細一看,那些灌木枝的斷口上還掛著點點碎肉。
那條小路裡的光線要更加暗沉,幾乎到了讓人看不清下一步腳下會踩到什麼的地步,上方的樹枝枝椏格外猖狂,遮天蔽日,不肯放過一縷光線滲入其中,密密麻麻的網一樣,又像巨大的鳥巢懸在上方。
唐如是方要繼續前進,忽然被陳溺攔下。
陳溺橫手擋在唐如是與千黛前方:“噓——安靜。”
他聽到了些瑣碎的聲響,是從分岔路深處傳來的。
是一種有什麼東西在枯葉上摩擦移動的聲音,而且很慢。
唐如是猶豫起來:“確定……我們還要繼續往裡走嗎?不大對勁。”
千黛不自覺地壓低了說話時的音量,竊聲道:“我們要的就是不對勁,要是什麼也沒有,我們來找個屁呀。”
陳溺:“你們注意一下林子左右。”
被破開的路很狹窄,隻能容納一人通過,他們三個人不得不排隊進入。
且上頭還有不少擋路的枯枝,腳下也得留意,有絆腳的矮灌木。
這條路不知道有多長,彎彎曲曲,也不知道會通往哪裡,外加上時不時從深處傳來的拖動聲,讓人心裡沒有底。
走在最前方的唐如是手裡拿著手機,開著照明功能,掃著前方的路。
這一道光束在隱秘幽暗的路徑中很是明顯,形成了一根白色的柱體,筆直打在某一個點上。
忽然,唐如是頓住了腳步,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失去了血色,呼吸也刹那間停滯。
簌簌的摩擦聲來源就在他的前方,那聲音也因距離的拉近變得格外清晰,而這時也能聽出,並不是一道聲音,而是兩道。
手機燈光恰巧打在趴伏在地上挪動的那東西上,就像是一道舞台燈,在漆黑之中很是顯眼,白色的燈柱下照出半具不完整的身體,那具身體發白發青,下半身不翼而飛,可以直接從斷口處看到它的腹腔。
腹腔中空空如也,已然被掏空。
就是這麼半個空掉的殼子,趴在地上和不倒翁一樣,左右搖晃蠕動著往前挪動,在它的旁邊,還有另一個看起來稍微要完整上的屍體,同樣是也在蛇形攀在地上前進。
從後方打來的光束吸引了它們的注意,讓它們在同一時間停頓下來。
唐如是還算是鎮定,摸出了彆在腰上的小手/槍,緊張地不斷吞咽口腔裡分泌出的唾液,有些想要嘔吐,胃部一抽一抽的。
擋在道路前方的殘軀忽然迅速轉了個方向,與它們緩慢朝前蠕動的速度形成鮮明的對比,正麵對向後方的唐如是。
千黛倒抽了一小口氣,也從懷裡摸出了一樣東西。
他們終於認出了地上的那兩具殘軀是誰,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結果。
白色光束下的兩張臉,一張臉上少了眼珠子,眼眶裡空洞漆黑,另一個身體缺了大半的,臉倒是完整,正是屬於隔壁屋外兩具不翼而飛的女性屍體。
“小心,她們來了。”千黛回過頭看了一眼走在最後方的陳溺,疑惑地皺了下眉頭:“你沒有防身道具?”
陳溺:“沒有,看前麵。”
前方,兩具一長一短的屍體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扭動著身體向著他們襲來。
看樣子,她們並不是移動得慢,半天到不了終點,而是故意慢慢在這條路徑上巡遊。
認知到這一點,也讓陳溺對路徑的儘頭更加好奇,那裡到底有什麼?
是什麼在驅使著死去的殘軀守著通往儘頭的路?
“砰!”“砰!”
兩聲巨響,震落了不少乾枯的樹葉。
唐如是對著地上的東西開了兩槍,可並沒有什麼用。
與此同時,陳溺注意到左邊的林子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那聲音很快,仿佛有巨蟒正急速接近。
他當機立斷道:“跑!”
唐如是急得身體發熱,冷汗涔涔。
前麵地上兩具殘缺的屍體眼看著就要爬到他的腳邊,這種情況下要怎麼跑?
不等他提問,陳溺已經率先做出了示範。
作者有話要說: 陳溺:陪我去。
白疫醫:我有骨氣,我是不會去的。
第二天,一隻小白鳥偷偷摸摸地跟在陳溺身後上路了。
監控台前的某黑疫醫拿起了電話:歪?有個任務,十萬火急,請把“骨氣”一詞的釋義改了,立刻改,馬上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