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醫 一(1 / 2)

世界是由天空、荒海、孤島與一棵遮天蔽日的神樹所組成。

對盤旋在高空中無處落腳的鴉群來說,它們可以不要天空, 不要海洋, 但求一處可以讓它們歇腳的枝頭。

在被世界樹收留以前的日子殘酷而乏味, 不想被荒海吞沒就隻能片刻不停歇的振翅高飛, 直到發現了那棵大樹,它們就勢在枝椏上棲息下來,生命中的殘酷被剔除,隻剩下了乏味。

不知道從何時起, 它們開始將世界樹尊奉為神明,將世界樹所傳達的每一句話都看作是不可違背的指令。

黑滋爾是鴉群的首領, 他生來就與同類有著明顯不同的外貌特征,最強力的存在,也是世界樹最忠誠的信徒。

世界樹委托鴉群替自己修枝剪葉, 將把關與處刑的重任全權委托給一群象征著不幸的雀鳥,於是審判者一神職就這麼落到了黑滋爾的頭上, 擔任執行者角色的黑鴉則要在黑滋爾做出裁定結果後,在他的指令下,將對世界樹生長無益、不必要存在的分枝進行處理。

而判斷是否要繼續放任分枝生長,則需要他們進入分枝世界, 若分枝世界已墮落, 則會對世界樹造成汙染,對世界樹有害無益的存在必須被除去。

然而神職者單純且殘忍。

黑滋爾以為,引起了世界樹的注意,需要被審核的世界既是已墮落的世界, 沒有需要進一步核實的必要性。

至於分枝世界中衍生出來的那些生命與他無關,本就弱小,沒有價值,存在與否都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所以他毫無憐憫之心地命令鴉群執行銷毀,為一個又一個分枝世界帶來滅頂之災。

他的偏見與傲慢令無數世界生靈塗炭,最終惹怒了世界樹,導致他與鴉群被流放到了一個岌岌可危的分枝世界。

世界樹收回了鴉群自由出入分枝世界的權限,再如先前一樣輕舉妄動、妄下定論的結果,必定是被困在分枝世界中的鴉群隨枝頭一起被毀滅。

它們想要離開分枝世界就必須要遵循審判的步驟,在分枝世界經曆過一係列考驗後下達最終判決結果,審判結束後方可恢複自由。

被流放到D球的鴉群起初無疑是極其委屈的,對地球上的生靈是想殺又不敢殺。

然而就在黑滋爾抱著挑剔與不屑的目光,去認認真真地審視分枝世界時,頭一次知道了“有趣”為何意。

在此之前,他從沒有在意過存在於那些分枝世界中的生靈與創造物,每每降臨後便將整個世界全數摧毀,以至於他也沒有機會去欣賞、去接觸那些新奇的存在。

那是開啟審判遊戲的第二天,黑滋爾看夠了人類在遊戲中垂死掙紮時那弱小又可笑的模樣,開始遊逛起他們的棲息場所,建築物裡的一個個小格子變成了無人居住的空巢。

他闖進一棟公寓棟樓內,穿越一堵堵牆壁,欣賞著每間公寓裡的布局與陳設,開始佩服起那些被微弱小的生命,他們發揮的創造力將原本無趣的方格內部裝扮成各種不同的樣子。

在穿越過第七麵牆壁後,黑滋爾停駐了腳步,扭頭左右打量起周圍,他正身處的這間公寓比前麵他經過的那些要更加乾淨簡潔,高級的設計感令人賞心悅目,連茶幾上的水杯也是按照高矮有序地排列。

黑滋爾走至茶幾邊,彎下腰身,拿起其中一隻玻璃杯,握在手裡的觸感冰涼。

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投入室內,落在他手中剔透的玻璃杯上,玻璃上的紋理細致,像水晶一樣折射出淡淡一層五光十色的流光。

欣賞半晌後,他把那杯子揣進了自己的衣袍下,接著蹲在了茶幾邊上,挨個將擺放在上麵成套的玻璃杯全數收入懷中。

在那之後,他的注意力又被茶盤旁邊,包裝精致的盒子所吸引,他嗅到有一絲絲淡淡的香甜氣息從中傳來。

包裝盒旁邊還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兩個人類的合影,黑滋爾並未在意地又將視線移回至綁著蝴蝶結緞帶的黑色禮盒上。

他打開包裝盒,盒子裡麵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是對大部分人來說非常昂貴的巧克力,數量不多,縱橫有序地躺在一個個凹陷下去的小圓坑中。

黑滋爾很是新奇地撚起一塊巧克力咬下一小半,甜膩濃醇的滋味在味蕾上蔓延開來,而後,短短數秒鐘的時間過去,禮盒裡已經空了。

介時,他聽到又一聲輕微地響動從玄關那邊傳來,正欲離開,剛一起身意識就瞬間斷片,就此倒了下去。

當他再次蘇醒時,竟然發現自己和一隻長得花裡胡哨的鳥關在一個籠子裡,籠子外不遠處,一名青年坐在書桌前,埋頭處理著身上的傷口,正是方才他在照片中看到的其中一個人。

黑滋爾想要命令那個人類將自己放出去,然而一時間失去了化形的能力,張開嘴也隻能發出那青年聽不懂的鴉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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