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伸出雙手回抱母親,窩在羅美芳懷裡,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有人關心和在意的感覺真好,這些軟軟的所在都將變成她的盔甲,為所愛的人們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次日清晨,車廂內充斥著各種早飯味,人們高聲闊談,議論著昨晚的事:“聽說沒?昨晚那家夥是個慣犯,審問出來了,據說沒少糟蹋良家婦女!”
“天殺的哦!”
“聽說流氓罪要判死刑。”
“這種人活該!社會主義的敗類!”
雲落伸了個懶腰,羅美芳現在一刻不敢讓兩個孩子離了自己視線,見女兒醒了,叮囑她不要亂跑便去接熱水。
吃完早飯,收拾好行李就到省城了,他們隨著人流出了火車,又是幾小時的折騰,於下午三點坐上了去滇省省城的火車。
一路相安無事,三天後火車到達滇省省城,來不及看看這個後世出名的春城,雲落和母親弟弟又馬不停蹄地坐上了去河穀縣的火車。
“你們是哪裡人啊?俺們是秦省榆縣的。”雲落對麵坐了一個有些黝黑的樸實婦女,她與羅美芳一樣,身邊帶著兩個孩子,模樣看起來風塵仆仆,顯然也趕了很久的路。
秦?陝西吧?雲落暗暗想,羅美芳沒法拒絕這麼熱情地問候,遂笑道:“我們是徽省元邶縣人,帶孩子去探親呢。”
“呀!巧了,俺也是,俺丈夫在河穀縣XX團部任營長呢!”女人語氣中不乏自豪,一高興連那蹩腳的普通話都忘了說,羅美芳沒聽懂,雲落勉強聽懂了。
接下來二人艱難地用自己的方言溝通著,偶爾夾雜著一兩句口音怪異的普通話,氣氛一度十分歡快友好,說到高興處二人甚至拿出了吃的交換。
直到一個有些尖銳地女聲冷不丁地響起,是十分標準的普通話:“有什麼好聊的,有完沒完了,吵死人了,還讓不讓休息了?”
羅美芳和對麵叫陳金花的婦女對視了一眼,眼中俱是閃過尷尬難堪之色,雲落拍了拍母親的手,其實車廂裡眾人都在嘮嗑打發時間,隻是陳金花嗓門有些大略略有些顯眼。
陳金花向聲音處看去,站了起來想過去理論,又被羅美芳拉住,她隻好悶悶地坐下,一時自卑的情緒湧上心頭,自己果然是個鄉下土包子,要是丈夫在這兒又給他丟臉了。
車廂內安靜了一瞬,沒一會兒又熱火朝天喧嘩了起來,羅美芳和陳金花見眾人又說了起來,也小聲地繼續嘀咕交流,二人頗有種相恨見晚的感覺。
“我說吵什麼啊!煩死了!”剛剛的女聲再次尖聲道。
車廂內瞬間安靜,有人看不下去出言訓道:“哎,我說你這個女同誌是怎麼回事?話都不讓人說啦?”
“我沒說你們,我說她們!”雲落抬頭望去,一個身穿列寧裝,頭戴一頂圓柱形毛茸茸的護耳帽,胸前搭著兩條黑亮的長辮子,看起來好時髦。
雲落微微皺眉,剛剛母親與那位陳嬸確實聲音大,影響到彆人不對,大家重新講話後,二人聲音也很小,並不影響到他人,柿子專挑軟的捏?
“俺們咋啦?關你啥事啊!”陳金花那個暴脾氣喲,嗓門立刻飆高了十八度,指著對麵那女人不示弱地吼道。
“哼,聽不懂你說什麼,連普通話都說不好,果然是鄉下來的。”女人輕哼道。
雲落內心狂翻白眼,這女人真是讓人想揍,既然人家把臉送到麵前了,不打怎麼對得起她鼻孔朝天的模樣。
“這位大娘,車廂裡不光我娘和陳嬸在說話,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針對我們?還看不起鄉下來的,連MAO主席都說讓廣大的城市知青,到廣袤的農村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你看不起我們是不是對MAO主席有什麼意見?”
雲落字正腔圓,用比她更標準的普通話說出了以上那一番話,眼裡甚至閃著光芒,義正言辭且語氣昂揚,她把手放在胸前大聲道:“我們是光榮的貧下中農,是社會主義新農民,你竟然看不起我們?”
這番話說完,周圍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簡直肅然起敬有木有?雲落保持住了正義的模樣,盯著慌張女人。
“你、你胡說八道,我沒那種意思!你誰啊,隨便給人扣帽子!”女人勉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大聲質問道。
雲落的表情無比莊嚴又鄭重,看著強自鎮定地女人,一字一句道:“我是社會主人接班人。”
某戲精說完這句話,心裡快笑瘋了,麵上卻不顯,車廂裡安靜了下來,仿佛被雲落鎮住了,良久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穿列寧裝的女人灰溜溜地坐回原位,不敢再抱怨和找麻煩,雲落也不是非要揪著不放的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嚇唬嚇唬她就夠了。
“美芳,你閨女老厲害了,普通話說的真好聽!”陳金花衝雲落豎起了大拇指,她的女兒也用崇拜地眼神望著雲落。
羅美芳有些好笑又自豪,又帶著一絲疑惑,她小聲問:“阿落你普通話跟誰學的啊,娘怎麼不知道你會?”
“廣播一天播三次,聽著聽著就會了呀。”雲落輕描淡寫地說道,那雲淡風輕地口吻就像在說剛剛吃了什麼。
羅美芳不再有疑問,她相信自家姑娘聰明,也許是跟俞大姐家的孩子混一塊久了,變聰明了,她自顧自地腦補著,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滇省山路多且繞,火車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才到河穀縣,下車的時候羅美芳與陳金花已經無話不談,二人一同下車,深夜的車站人不多,一眼就看到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停在站外。
車旁立著一個三十五六歲的軍裝男人,陳金花高興地向吉普車跑去,老遠便興奮大喊:“大軍!我在這兒!”
男人也顯得很高興,立刻上前接過她身上行李和不滿一歲的兒子,然後捏捏女兒的臉,二人敘了幾句話,陳金花回頭衝正抬頭四望的羅美芳招手,喊她過去。
“大軍,這是我車上認識的妹子,她丈夫也是你們部隊的,過來探親呢,拉上她們一起走吧。”
陳金花的男人看了母子三人一眼,笑道:“是不是雲家弟妹?雲建業是吧,他去出任務沒回來,叮囑我一起把弟妹接回去,上車吧。”
羅美芳眼底閃過淺淺的失落,劉大軍一一幫著把行李提上車,車子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車子在有些顛簸的路麵上行駛了大約半小時才停下,有哨兵過來檢查了一下才放行進部隊大門,進入部隊後,路麵變得平穩緩和,幾分鐘後車子再次停下。
“弟妹,你們今天就住在這裡,明天我喊金花來找你,今天你和孩子們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下午就能見到建業。”
劉大軍邊說邊用鑰匙打開了一間房屋,雲落用神識四下一看,這附近都是四五層高的樓房,起碼七八棟。
“這裡是電燈開關,那邊是廚房,旁邊是臥室,坑已經燒上,我們就先走了弟妹。”說完便拉著依依不舍的陳金花告彆了羅美芳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