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養的羊也瘦骨嶙峋的,看著還沒縣城裡富貴人家養的寵物狗壯實呢。
秦二柱媳婦順著宋筠視線看過去,解釋:
“沒法子,開春晚,連草都沒多少,秋裡我們都存了不少草,都成草乾了,羊吃了也不長肉。不過等天暖和了就好了,日子就好過了。”
關於喂家畜的飼料,宋筠腦海裡突然閃過些什麼,又很快消失不見,不過她還是暗暗記下來這件事,準備回去查一查,隱約記得有更好的儲存青草的方式。
這個村子並不大,哪怕秦二柱夫妻沒有選擇近路——因為近路不好走,冬天雪下得厚,蓋了動物糞便,太陽一曬結成冰,就成了棕色的、深黃的,顏色深淺不一的冰麵。
到了二三月份,冰稍微有點化,又沒化完全,走上去一走一個坑,鞋很快就變得又濕又臭。
他們村裡人,多是穿草鞋,草編的底子,走也就走了,但,秦二柱低頭一看宋念一行人腳上的棉鞋皮靴,再一看自己腳上已經露出大腳趾的草鞋,什麼都沒說,卻貼心地換了條路走。
哪怕繞了遠路,秦二柱家也很快就到了。
秦二柱家兩年前剛在村東頭蓋了房,真要說起來,還是半新的房子呢,不過因為蓋的時候用的也都是土和石塊,所以即使剛蓋好沒兩年,看著也有些破敗了,從低矮的圍牆邊,怯生生地探出了三顆小腦袋——
一個八九歲大的、頭發枯黃、臉也黑紅的女孩;
一個五六歲左右、臉上還帶著鼻涕痂的男孩,整個人又黑又瘦,見陌生人走近,就一溜煙跑開了,活像是隻警惕的流浪貓;
最小的那個女孩連路都走不利索,軟手軟腳地靠著姐姐,倒是比哥哥姐姐白了一點,但也隻有一點,兩頰同樣被風雪吹得皸紅。
秦二柱家裡還有個老頭,這是秦二柱的爹,最近過來幫二兒子打幾個木頭櫃子。
這是早就該打的,可兩年前分家錢用來蓋房,已經不夠了,都是借了親戚朋友的,所以家裡的家具就一直沒補齊。
人手是夠的,手藝嘛,在男耕女織的時代,想要方便過日子,就得各種手藝都會一點,所以做家具的手藝秦家也有。
隻是結實木料不容易得,這邊山少,離得遠,而且多是有主的,你去打個獵摘個野菜,主人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樹可不能砍,這是要賣錢的。
倒是聽說有些地方會給成丁多分塊林地,提供百姓從生到死需要用到的東西——床、結婚的新家具、棺材板。
可秦西縣沒有,沒有就沒有吧,農耕民族的百姓向來是最溫順的,隻要還有一口飯吃,很多事糊裡糊塗就忍下來了。
說回秦二柱家,秦老頭正一頭一身的木頭屑地做櫃子,耳朵有點不中用了,也沒聽到來客的聲音。
宋念的爹是木匠,手藝肯定比秦老頭高一些,可渾身木頭屑地用手摩挲粗糙木頭麵的樣子,卻很像,他有點懷念地駐足,宋老太太同樣,其他人就不好催促了。
就這麼等著秦老頭被跟進門的孫女們圍住,指手畫腳地告訴他情況,他才詫異地抬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