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站在一邊, 她忽然覺得有點冷, 好像有一陣穿堂風呼嘯而過, 但她卻聽不見聲音,隻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涼風。
而且不止是她感覺到了,她環顧四周,有人在輕聲說:“是不是空調開得太低了?”
“我也覺得有點冷, 可能是外麵的風灌進來了吧。”
但這個天氣,就算下雨, 外麵的風也稱不上冷,甚至讓人覺得濕熱。
楚悠的手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她轉頭, 看見雲青岑還在安慰張茹, 說是安慰也不對, 雲青岑隻是懶著張茹的肩膀,並沒有說話。
張茹則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想了想之後,楚悠去找侍應生拿了乾淨的紙巾, 然後彎腰遞給了張茹:“李太太, 你要不要紙巾?”
她以為張茹在流淚。
但是下一秒,當張茹接過紙巾, 抬起頭來的時候, 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張茹的臉色慘白, 剛剛她坐下的時候蠟黃, 現在則是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她看了眼楚悠的眼睛,慢慢悠悠地說:“謝謝。”
楚悠的手臂上忽然就冒出了雞皮疙瘩。
怎麼一會兒的時間,張茹就像換了個人?
雲青岑的眼睛微眯,表情十分饜足。
活人能給他的東西,果然比惡鬼更美味。
他拿走了張茹三魂七魄中的兩魄。
因為三魂主天地人,所以三魂不能動,動了,她馬上就會成為死人,哪怕沒死,也會成為傻子或者植物人,下輩子投胎轉世也依舊殘缺。
七魄則是喜、怒、哀、懼、愛、惡、欲,每一次人轉世投胎,都會產生新的七魄。
但也正是這七魄,人才是完整的,才有正常的情感。
雲青岑拿走了張茹的懼和哀。
味道有點像是薄脆的小餅乾,嚼起來也很嚼勁。
以後再遇到願意拿七魄來做交易的人,他也可以常常其它幾魄的味道。
不僅味道比惡鬼好,進食的效果也更好。
至少雲青岑現在是飽足的。
果然鬼不能跟活人比,也難怪那麼多惡鬼想儘千方百計要害死活人。
他沒有拿走張茹的愛和惡。
他還記得張茹送他的羊脂玉,這下,情就還完了。
雲青岑抬頭衝楚悠笑道:“張姐想通了不少,對吧,張姐?”
張茹白著一張臉,也在笑:“嗯,我想通了。”
她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清醒過!
她再回憶以前的事,才發現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有做對過什麼,她跟李展鵬談戀愛的時候,就總是能從李展鵬嘴裡聽見:“我希望我妻子能更照顧家庭”“隻要你孝順我爸媽,我一定會對你好的。”“那些婚姻失敗的女人,多數都是因為她們不孝順長輩,不體貼丈夫,不知道男人在外麵打拚有多辛苦。”
但她還是選擇了跟他結婚,嫁給他,嫁給他的家庭。
她被李展鵬一遍遍洗腦,最後自己都認同,自己作為女人最大的價值就是嫁給一個男人,給他生育子女,照顧好家庭,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她甚至引以為傲!並且認為那些說即便是全職太太都要有一份自己小小事業的女人是嫉妒她,因為她們沒男人愛,沒男人養。
甚至就在剛剛,她還覺得隻要李展鵬受到了教訓,她還可以請求雲青岑再把李展鵬治好。
畢竟她還有個孩子,她這個年齡了,再婚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湊活湊活過,似乎也可以,而天天待在家的李展鵬,一定能再次看到她的好。
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就在前一刻,竟然還抱著虛假的,奇特的幻想。
李展鵬要是能看到她的好,還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張茹的臉上沒有表情,她看著雲青岑,輕聲說:“雲先生,謝謝你。”
雲青岑微笑道:“不客氣。”
張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的背挺直了,目光逐漸變得銳利冰冷,她好像打開了一扇門,走進了一個新世界。
她不再恐懼離婚後要麵對什麼樣的日子,也不再自憐自哀,她才四十多歲,人生剛剛走到一半,她還有很多事可以去做,為什麼要一生跟李展鵬捆綁?
張茹輕聲說:“等他發病後,公司的股份會下跌,我會把夫妻共同持有的股份賣出去。”
“然後再離婚。”
雲青岑:“我覺得李先生不會同意。”
張茹認真道:“我會想到辦法的。”
她並不蠢,隻是愚,一個智商正常人的開動腦筋,手裡又有錢有股份,不說自己能不能想到辦法,總有人會願意幫她。
張茹衝雲青岑微笑:“那我就不去見任先生了,不給彆人添麻煩,錢我會直接打進你的賬戶裡。”
雲青岑點點頭:“我不包售後哦。”
張茹笑道:“好的,雲先生,希望下次再見麵的時候,你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我。”
雲青岑的眼神充滿深意:“我期待那一天。”
張茹走到楚悠麵前,向這個年輕的女孩道歉:“剛剛我反應太大了,不好意思。”
楚悠連忙擺手:“沒什麼,李太太……”
張茹:“叫我張茹吧,你還年輕,未來有很多選擇,千萬彆像我。”
她拍了拍楚悠的肩膀,也沒有多說,然後拿著自己的包,抬頭挺胸地離開了彆墅。
楚悠嚇了一跳,她覺得張茹簡直變了一個人。
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時候,雲青岑站到了她的身邊,微笑著衝她說:“人的很多選擇都是緣於恐懼。”
雲青岑:“當人不再恐懼,她就能脫胎換骨。”
楚悠不太懂,她看著雲青岑,看著雲青岑嘴唇張合,整個人都被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上移,落在雲青岑的眼睛上。
當雲青岑轉頭,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楚悠咽了口唾沫說:“我們能不能加個好友?”
雲青岑微笑道:“好啊,我就要開公司了,到時候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楚悠好奇道:“什麼公司?”
雲青岑:“工藝品吧?可以辟邪,鎮宅。”
楚悠一臉迷茫。
雲青岑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微笑道:“我是個神棍。”
楚悠小聲說:“商品營銷嘛,我懂的。”
她還給雲青岑找好了理由:“現在的很多東西,都喜歡打上玄學的標簽,轉運珠不就這麼來的嗎?賣的也不是那點金子,而是轉運,但是隻要商品的價格不太離譜,也隻是一個營銷手段,不算虛假營銷。”
楚悠朝雲青岑笑了笑。
雲青岑誇獎道:“你真聰明。”
楚悠不好意思道:“我是學廣告營銷的。”
雲青岑來了興趣:“在工作了嗎?”
楚悠搖搖頭:“還沒有。”
雲青岑歎了口氣:“有才華就不要浪費。”
楚悠笑了笑,也看不到什麼勉強:“我哥學的是金融。”
她點到即止,沒有繼續說下去。
時代變了,但又好像沒有變。
雲青岑:“先加好友吧,說不定以後我有不清楚的還能問你。”
楚悠高興道:“好啊。”
隨後她反應過來自己太熱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
兩人加上好友之後,楚悠就問雲青岑:“你吃甜點嗎?我看那邊有剛做好的蛋糕,還有起泡酒跟果汁。”
雲青岑麵帶笑容,做了個請的姿勢。
楚悠提了一下裙子,走到雲青岑前麵,然後雲青岑伸出手臂,楚悠挽了上去。
甜品區那邊沒有多少人,吃東西的時候總是不太好交際,嚼的時候說話,噴出來了怎麼辦?要是正好噴在對方身上呢?
所以那邊的基本都是家屬。
妻子或者女兒。
兒子一般都被父親帶在身邊,跟叔叔伯伯們交際,從父親手裡接下第一個接力棒。
雲青岑和楚悠剛走過去,就有幾個楚悠的朋友湊過來,楚悠落落大方的跟她們介紹:“這位是雲先生。”
雲青岑朝這些十□□歲,二十左右的女生們笑道:“雲青岑。”
女生們打趣道:“我就說怎麼沒看到悠悠,原來是跟帥哥聊天去了。”
“你們走過來的時候真是男帥女靚。”
女生們其樂融融,雲青岑就成了花叢中的一片大綠葉,非常顯眼。
雲青岑簡直是魚兒遊進了大海,遊刃有餘。
他並不是最開始就很會和男人打交道,他接受到的最早關於人際交往的教育,是來自他媽媽,他媽媽教他怎麼跟女孩打交道,怎麼討她們的歡心,並且他媽媽認為,男人很容易討好,但那是在有共同利益的時候,一旦利益分割,那麼男人就會馬上翻臉不認為,但女人不同,即便沒有共同利益,女人也會因為一份感情而對他提供幫助。
雲青岑五六歲開始,就被他媽媽帶到各種社會場合,學會了怎麼討姐姐和阿姨的喜歡。
在那個階段他確實得到了很多東西,那些姐姐和阿姨也確實給他提供了很多幫助——並且是完全不圖回報的。
她們也不是覺得他未來可能有什麼成就,圖他將來能反過去幫助他們,而僅僅是因為喜歡他,才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