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他們全家的仇人現在還好好的,發了財,有車有房,吸了他們家的血,卻過得這麼好,而他們家家破人亡,這仇不能報。
孟兆雙眼通紅,他咬緊了唇,直到黑暗將他包裹。
他覺得他身後站的不是人,而是一個龐大的怪物,但這怪物能幫他,所以他心甘情願獻出魂魄。
雲青岑閉著眼睛,微微仰著頭,眼角微紅,他舒服的發出一聲喟歎,舌尖舔過嘴角。
果然吃了那麼多“東西”,還是活人的七魄最美味,帶給他的好處最多。
“一個月之內。”雲青岑給了期限。
張茹和孟兆一起對他鞠了一躬才離開。
等他們離開之後,雲青岑才看了眼張茹送給他的禮物,張茹送的都是玉石,估計是覺得她之前送的羊脂玉雲青岑很喜歡,所以送禮物也都送這一類的,雲青岑還從裡麵找到了一個翡翠配飾。
“我可以去嗎?”韓楠忽然飄出來,她換上了一件雲青岑送給她的白色連衣裙,如果不看蒼白的臉色,她就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根本看不出是厲鬼。
雲青岑微笑著問:“你想去嗎?”
韓楠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我都快閒出問題了,更何況這種小事,怎麼能讓老大親自出馬。”
她還加了句:“不夠神秘。”
雲青岑又被逗笑了,韓楠對他來說真的是個活寶,有她在,他的笑容都多了不少,他說:“那你就去吧,就像我剛剛對他們說的,事情要在一個月內解決。”
韓楠露出尖牙:“您就放心吧,救人我不行,害人我可厲害了。”
雲青岑沒當真,她要是真的會害人,也就不會年紀這麼輕就早逝了。
韓楠一直沒有告訴雲青岑自己的死因,但對雲青岑來說,鬼在他麵前是沒有秘密的,韓楠死於奸殺,她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幾個男同學抓到了陰暗的小巷子侮辱了,其中一個擔心她之後去告他們,就一不做二不休,讓她永遠開不了口。
為了不被追究,他們在她還活著的時候敲掉了她的牙齒,勒死了她,然後把她裝進行李箱裡,打車去了深山,他們先把她埋了,然後放假再把她挖出來,確認了周圍沒人之後,他們點了一把火,把她燒了。
然後把燒焦的屍體肢解,埋到了不同的地方,這些地方都荒無人煙,每一個坑都挖了五米深。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韓楠的家人報了失蹤,但找不到屍體就不能立案。
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還沒有幾個監控攝像頭,就算有,畫麵也非常模糊,連分男女都很困難。
至於犯人為什麼要敲掉牙齒,應該是美劇看多了?以為國內也跟美劇裡一樣,每個人在牙醫那都有記錄?
但他們成功了,逃過了法律製裁,但就算他們被抓住了,這麼多人估計也隻有主犯會被判死刑,還可能是死緩。
如果主犯家裡願意拿錢,韓楠的父母寫下原諒書,他甚至坐不了多少年牢。
韓楠就成了孤魂野鬼,她最開始是沒有牙的,強大了一些之後,她才給自己弄了一口牙,但都是尖牙。
她現在還在糾纏那些殺人犯,主犯已經瘋了,從犯在她的糾纏下也跟瘋了沒兩樣,她怨氣衝天,要把他們折磨到死。
就算他們死了,她也會拘走他們的魂魄,她在這世間存在多久,就要折磨他們多久。
在厲鬼當中,韓楠算是其中最厲害的那個,這也跟她經年不歇的怨恨有關。
直到她消散在天地間,她都不會停止怨恨。
韓楠去了,雲青岑看著她飄出去。
惡童也看著韓楠的背影,他最近學會了幾句了中文,用老氣橫秋地語氣說:“她、可憐。”
雲青岑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一縷黑煙從窗外飄進來,在雲青岑的手腕繞了一圈,然後沒入雲青岑的身體裡,他閉上眼睛,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
雲青岑的表情變了,他的表情變得激動而貪婪,他看向窗外,看著黑煙飄回來的方向,眼睛慢慢變黑,身上的黑氣溢出,惡童嚇得尖叫一聲,躲到了黑貓後麵。
黑貓嘲笑似得叫了一聲,似乎在笑惡童少見多怪,它抬著下巴,矜持又高傲地走到雲青岑腳下,下巴放在雲青岑的腳背上,輕輕叫了一聲。
雲青岑咧開嘴笑:“有一個是真的。”
“比現在的我更強大。”
雲青岑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他額角青筋暴起,手背的青筋也格外明顯,他幾乎克製不住自己的興奮。
陰風在雲青岑的身邊吹拂,他蹲下去摸了摸黑貓的背,動作很溫柔,但目光卻充滿陰狠和欲|望。
以小博大,以弱搏強,才更讓他激動的難以自持。
隻要他能拿下這一個……
這段時間周旭堯也沒閒著,他知道雲青岑要去做什麼,但從始至終沒有阻止過雲青岑,也沒有勸過一句,他隻是花了更多時間和精力去給雲青岑準備可能用得上的東西。
他師傅給他留下了不少法器,其中最厲害的,是一把長刀,沒有刀鞘,人握上去,自己的手就會被割傷流血。
用這把刀的人,必須要做好自己也要死的準備。
周旭堯自己就從未握過這把刀,但他要把這把刀交給雲青岑,當務之急就是為這把刀做出刀鞘。
周旭堯用了很多辦法,但無論什麼材料,剛剛碰到刀柄就會化成一把黑灰。
直到周旭堯找到了適合的材料——人皮。
這件事周旭堯沒有告訴雲青岑,他迫切的想為雲青岑做點什麼。
甚至於覺得,如果他為雲青岑奉獻犧牲到了這個地步,雲青岑就算不愛他,也永遠不會忘記他。
於是在一個深夜,周旭堯點燃了家裡的蠟燭,燃起了香,白色的香霧從香爐裡飄出,周旭堯輕輕念咒,手裡拿著一把刀。
然後他脫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結實勁瘦的腰身。
就在最後一句咒語要念出來,他準備下手的時候,屋裡的蠟燭忽然熄滅。
刀尖已經觸碰到了周旭堯的皮膚,陷了進去,血從傷口處流出來,滴落在地上,但周旭堯卻沒有繼續動作——蠟燭滅了,就算他割下自己的皮,也不會再有用。
“你在乾嘛?”輕柔的聲音在周旭堯的身後響起,黑色的迷霧幾乎將周旭堯整個人都圍了起來。
一隻慘白的手從黑霧中探出,這隻手放在了周旭堯的後背,然後慢慢繞到了周旭堯的胸前,最後放在了周旭堯的脖子上。
周旭堯沒有半點反抗,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笑,他把刀放在了麵前的桌案上,語氣極儘溫柔:“在給你準備東西。”
黑霧散去,雲青岑出現在了周旭堯身後,但隻有半身,他的上半身完整,下半身卻依舊陷在黑霧之中。
室內一片黑暗,周旭堯緩緩轉頭,終於在月光中看清了雲青岑。
周旭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眼淚從他的眼眶裡落下,順著臉頰滑落。
這是雲青岑真正的樣子,他的魂魄出現在周旭堯麵前,沒有那層“衣服”,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漆黑的雙眼沒有眼白,慘白的皮膚,腰部有黑色的裂紋,黑色巨蟒纏繞著他的肩膀和胸膛,他的指甲沒有變尖,但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此時此刻,雲青岑本身就是最濃鬱的黑夜。
周旭堯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他緊咬著牙,不知道為什麼開始自責起來。
直到雲青岑攀住了他的肩膀,兩人的臉頰貼在一起,雲青岑看向桌案,上麵的那把長刀造型古樸粗糙,刀鋒很鈍,還有缺口。
但雲青岑能看到這把刀纏繞著的怨氣。
比起在軀殼裡,雲青岑的聲音更加縹緲,他問道:“這把刀是你師傅留給你的?”
周旭堯:“這應該算是古董了,這是幾百或者千年前的武器。”
不像熱|武器,冷|武器是靠武器本身奪走的生命,每一條命遺留的一點怨氣和絕望都會依附到這把刀上。
現在可不行,槍固然厲害,但一顆子彈卻不能重複利用。
雲青岑伸出手,想把這把刀拿起來,周旭堯卻忽然喊道:“彆碰!”
雲青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周旭堯在剛才那一刻心臟都嚇得差點從喉嚨跳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活人要是想拿起這把刀,必須用牛皮把刀裹起來,還隻能拿刀身,如果拿刀柄,放下的那一刻,魂魄就會被吸走,而且拿起來之後就要用鮮血喂養。”
直到身體裡的血流乾。
這把刀在用刀者同歸於儘的時候才有用處。
雲青岑:“我還以為這是你要送我的禮物。”
他說話的時候屋裡似乎有回音。
周旭堯微笑道:“確實是給你的禮物,不過還有點東西要準備,等我把刀柄處理好,弄上刀鞘,你就可以用,不過可能隻能用一次。”
他說的很輕鬆,但雲青岑的手指卻碰到了他腰間的傷口。
雲青岑的手指撥動著皮肉,因為此刻的雲青岑是魂魄,所以周旭堯並不覺得疼,他甚至眼睜睜看著雲青岑的手指戳入了自己的傷口。
“準備什麼?”雲青岑已經猜出來了,“是你的血,還是你的皮?”
周旭堯溫柔又纏綿地說:“不需要太多。”
雲青岑麵無表情,他說:“旭堯,不要做多餘的事。”
周旭堯的表情瞬間變得急切起來,他迫不及待地轉身,看著雲青岑漆黑的眼睛,他從雲青岑的眼睛裡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這讓周旭堯重新冷靜了下來,他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雲青岑能看著他,長久的看著他。
“有這把刀,你的勝算會多很多。”周旭堯說,“一塊皮而已。”
雲青岑一隻手抓著周旭堯的肩膀,繞過了周旭堯,站到了周旭堯的身邊,然後他伸出另一隻手,手指輕輕地放在了刀柄上。
那一瞬間,雲青岑感受到了久違的熾烈疼痛,他觸碰到刀柄的手指也化為一縷青煙,瞬間消失。
雲青岑看著自己的手,他身下的黑色霧氣如暴雨前的烏雲一般翻湧,霧氣分出一縷上升,在雲青岑手上彙聚,讓那根消失的手指再次“長”出來。
然後雲青岑又輕輕的撫摸刀身,刀堅硬而冰冷,但那股澎湃的怨念讓雲青岑覺得如登雲端。
周旭堯看著雲青岑的手臂,他說:“明天我就能把這把刀拿給你,你就能拿起這把刀了,但隻能用一次。”
雲青岑終於笑了:“用你的皮?”
周旭堯沒說話,他覺得雲青岑看出了他的心思。
雲青岑:“不用,你的皮能用多久?”
周旭堯:“我可以……”
雲青岑瞥了他一眼:“你不行。”
雲青岑的手放在周旭堯的胳膊上:“旭堯,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強大,也彆小看我。”
他甚至朝周旭堯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但我不需要。”雲青岑一揮手,身下的黑霧分出十幾縷,黑霧用旁邊的牛皮把裹了起來,然後把刀拿了起來。
當然拿的是刀身。
雲青岑貼著周旭堯的耳朵:“我會想到辦法的。”
他拍了拍周旭堯的臉頰:“彆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來幫我的忙,彆把我當成你自我感動的工具。”
周旭堯急切地反駁:“我沒有!我是真的想為你做點什麼。”
雲青岑冷笑了笑,他漂浮在空中,從背後抱住了周旭堯,他輕聲問:“你是不是幻想過,你為了救我死在我麵前的樣子?”
周旭堯渾身一顫。
雲青岑繼續說:“然後我會很傷心,難過,發現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是你。”
周旭堯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雲青岑歎了口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不會的。”
“你做的任何事,對我來說,都是你的決定而已,你做出了決定,然後為此付出代價。”
“我可能會感動一下,但也隻是一下,說不定不會超過五分鐘。”雲青岑拍了拍周旭堯的肩膀,“不要把你做的所有決定,都打上為我好的標簽,隻有我覺得好,才叫為我好,懂嗎?”
周旭堯轉頭:“那你怎麼辦?你有勝算嗎?我知道它有多強,青岑,你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你甚至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
雲青岑挑了挑眉:“所以呢?”
周旭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
雲青岑:“自尋死路?”
他笑起來:“不至於,旭堯,那是一隻被關了幾百年的鬼。”
雲青岑:“有煙嗎?”
周旭堯愣了愣。雲青岑:“我想來一根。”
於是周旭堯從櫃子裡拿出了一盒煙,周旭堯沒有煙癮,但他會抽,當他極度焦慮的時候隻有煙能安撫他。
雲青岑像模像樣的夾著煙,慘白的手,修長的手指,白色的煙,如果周旭堯能把這一幕拍下來,他一定會拍一張照。
當雲青岑夾起煙,周旭堯按下了打火機。
火苗在室內搖曳,在牆壁上投下昏黃的光影。
雲青岑低頭,煙頭火光隨著雲青岑的“呼吸”,忽明忽暗。
周旭堯收回了打火機。
就在雲青岑一臉平靜的吸了口煙之後,還沒過五秒,他就抓住周旭堯的肩膀,瘋狂的咳嗽起來。
周旭堯哭笑不得:“你以前就不會抽煙。”
雲青岑:“我現在是魂魄,不應該會有這種反應。”
周旭堯:“我給你的東西都是念過咒的。”
雲青岑:“……”
他把煙遞給了周旭堯,周旭堯毫不避諱的抽了一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好了很多,雲青岑:“這刀我拿走了。”
他離開前對周旭堯說:“以後你再做什麼傷害自己幫我的事,我真的會讓你滾得越遠越好。”
周旭堯看著雲青岑笑,他點點頭:“好,都聽你的。”
他覺得雲青岑是嘴硬心軟,雲青岑也有真正溫柔的地方,就像現在。
而回到自己家的雲青岑,在厲鬼們的注視下回到了軀殼裡。
他睜開眼睛,厲鬼們發出尖嘯,尖嘯聲巨大恐怖,雲青岑坐在中間,臉上帶著輕柔的笑容。
從今以後,周旭堯應該不會再自作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