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擁右抱”了一下午之後, 雲青岑總算把人“趕”走了。
“最近太忙了。”雲青岑挨個把人送走,他臉上的笑容虛弱又疲憊,似乎連微笑都讓他覺得勞累, 他聲音輕柔, “之後閒下來,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到時候再出來吧。”
隻是聽見這句話的人反應各有不同。
傅明睿:“有什麼事必須你親自去做?我給你送來兩個人?”
趙鶴軒:“好,我等你電話, 青岑,你彆把我忘了。”
秦毅:“是缺錢還是缺人脈?”
雲青岑一個個敷衍過去之後,他們都得到了滿意的答複,給雲青岑送錢送人脈也送得心情舒暢。
人走之後, 周旭堯走到雲青岑背後, 他們站在走廊的電梯旁,看著電梯上方的顯示樓層。
“青岑哥,這些人裡,你覺得誰最好?”周旭堯的聲音裡帶著酸味。
雲青岑挑了挑眉,他轉過身跟周旭堯麵對麵,這是他時隔這麼久再一次認真打量周旭堯。
有那麼一瞬間, 雲青岑覺得眼前的周旭堯很陌生,從他“複活”以來, 他都沒有認真觀察過這些“舊人”,他們在他心中還是以前的樣子, 而他也已經習慣了被眾人矚目優待,對彆人的變化並不上心。
在他當年死時知道這是個“故事”的時候, 周旭堯他們在他心中就變成了一個角色, 一個符號, 而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
隻有故事裡,才有蘇銘這樣的主角,他什麼都不必做就能擁有一切。
在現實裡,再好的人,無論多麼優秀,十個人裡有四個能真心喜歡他欣賞他就已經了不得了。
而那種任何人跟他交往都能喜歡他的人,無一不是“失去自我”的人,懂得怎麼傾聽,怎麼把彆人看得更重,捧得更高,任何一個跟他相處的人都會覺得他很好,這需要的不止是情商,還有道行。
雲青岑自己就是一步步磨練出來的,哪怕身邊的某個人不能給他帶來好處,但他為了以後可能會得到的好處,可以在相處時去配合對方。
再進一步,就是對方要什麼,他就給對方什麼。
周旭堯想要親情愛情友情的混合體,他就把這些東西揉成一團,塞給周旭堯。
鄭少巍自詡強大,他就把自己變成一個亟需保護的可憐蟲。
他隻看對方的優缺點,看對方需要什麼,真讓他去描述每個人更深層的性格和人格,雲青岑覺得自己做不到。
因為他從未想過和任何人相伴一生,所以這些人究竟如何,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隻要或長期或短期能給他帶來好處就夠了。
他隻需要了解他用得上的那一層。
然而此時雲青岑看著周旭堯,那種陌生感讓他有些恍惚。
周旭堯站在他麵前,依舊俊美,雲青岑仔細打量他,發現周旭堯的氣質變了一些,他以前像是一條惶然無依的野狗,孤獨是他生活的代名詞,現在的周旭堯穩重了很多,目光中不再帶有肉眼可見的脆弱。
他變好了。
雲青岑伸出手,麵帶笑容的捏了捏周旭堯的臉頰:“晚上我有點事。”
這麼親昵的動作雲青岑已經很久沒做過了,周旭堯有些受寵若驚,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好,我不會跟過去的。”
“真乖。”雲青岑順手拍了一下周旭堯的肩膀。
雲青岑讓周旭堯先進去,自己在外麵打電話。
今天一整天滕璟都沒來公司,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雲青岑隻能祝福任韞不要太早被找到。
“雲青岑?”滕璟很快接起了電話,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有事?”
雲青岑聲音慵懶,帶著疲倦:“將軍,我有消息了,你今晚有空嗎?沒空的話也能推遲。”
滕璟答應的很快:“就今晚吧。”
雲青岑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來,他的聲音更輕了:“好,我把地址給你。”
把地址發過去之後,雲青岑就出發了,原本他不想帶韓楠他們,隻是想到如果一直不讓他們成長,那麼他們就一直派不上什麼大用場,沒有用場就等於雲青岑在他們身上付出的拿不到回報,沒有回報的事,雲青岑從來不做。
走的時候,雲青岑隻跟周旭堯打了招呼,蘇銘這幾天沒來上班,他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要回去照顧父母。
因為雲青岑給他算了工資和提成,有了固定不低的收入之後,蘇銘也就沒有再提過回娛樂圈的事——就他這個情商,進了娛樂圈沒人保駕護航,就隻剩下被生吃的份,十八線開外的小演員都比他會做人。
雲青岑走下公司大樓,正準備回家一趟,把東西拿上,再變回鬼魂。
然而剛下樓,雲青岑就看到了大樓門外,站在樹下的熟悉麵孔。
雲青岑笑了一聲——看來今天他注定要花時間來打發這些舊玩具了。
鄭少巍站在樹下,他的手已經好了,骨折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後遺症,他看起來很憔悴,嘴唇沒有血色,臉色蒼白,人也瘦了一圈,但比起身體的憔悴,他的眼睛卻熠熠生輝,在看到雲青岑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
雲青岑也看到了他。
兩人都是耳邊都是嘈雜的人車聲,鄭少巍背後就是馬路,來往的車輛,不停按響的喇叭,吵得人心慌。
“青岑……”鄭少巍緊抿著唇,他的身體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抬頭一看,才發現雲青岑已經朝著另一邊走了。
鄭少巍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邁步朝著雲青岑的方向跑去,那一瞬間他腦子裡什麼都沒想,隻有一種心臟被緊捏的痛苦和窒息感。
他在樓下等了一下午,這一下午他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眼睜睜看看傅明睿他們上去,又看著他們下來。
明明多年前,他才是跟雲青岑最親近的人,那時候雲青岑也更願意“哄”他。
鄭少巍也是現在才想通,當年的他比現在脾氣更差,更幼稚,隻有雲青岑願意數年如一日的哄他。
隻是後來,雲青岑不願意哄他了。
“雲青岑。”他抓住了雲青岑的胳膊。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抓住的不止是雲青岑的胳膊。
雲青岑轉頭看他。
在雲青岑的有意變化下,他現在的這張臉已經跟原本的他有了七分相似。
比雲青的臉更精致,更美,也更具備蛇蠍心腸的本錢。
鄭少巍的眼眶在雲青岑轉頭的那一瞬間就變得通紅,他深吸了兩口氣,聲音在顫抖,手也在抖,他艱難地說:“青岑,我知道錯了。”
開口之後就更容易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鄭少巍專注的盯著雲青岑的眼睛:“之前是我做的不對,青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隻要你能原諒我。”
雲青岑歎了口氣,然後從鄭少巍的手裡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他輕聲說:“少巍,彆這樣,過去的事過去了。”
“什麼叫過去了?!”鄭少巍的聲音陡然變大,路過的不少人都朝他們這邊看,可鄭少巍渾然不覺——他從來不在意彆人的目光,情緒上來的時候,哪怕身邊站的是天王老子,他都不會當回事。
雲青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是來跟我吵架的嗎?”
“不是!”鄭少巍的聲音又小了下去,帶著祈求的味道,“青岑,無論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你彆不理我。”
鄭少巍的眼底有淚光,他瘦了一大半,臉也變得削瘦,他到底吃了什麼苦,承受了什麼樣的心理折磨,隻有他自己清楚。
雲青岑歎了口氣,似乎是被鄭少巍打動了,他看了眼手機,確定自己還能勻出來一點時間之後就對鄭少巍說:“喝咖啡嗎?我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晚上有其它事要去做。”
鄭少巍點點頭,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雲青岑的臉上,怎麼也無法移開。
目光中哀求,也有近乎病態的貪婪。
他們去了一家不大的咖啡廳,就坐在靠窗的位子,鄭少巍坐到了雲青岑對麵,他饑|渴的看著雲青岑,這是十多年來,他再一次跟雲青岑麵對麵說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青岑。”鄭少巍緊盯著雲青岑,他近乎急迫地說,“你罵我,打我都行,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沒有二話,但你彆不理我。”
鄭少巍抹了一把臉,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麵的打扮過了,這次出來見雲青岑,他才刮了胡子,重新去買了一套合身的衣服,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怪誰。
怪蘇銘?可蘇銘並不是存心勾|引他,在他看中蘇銘之前,蘇銘連他鄭少巍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怪雲青岑死的早?那他又何苦做出一副情聖的模樣來?難道是雲青岑逼著他去找替身的嗎?
似乎他隻怪得上他自己。
是他心誌不堅,又自詡深情。
既惡心了彆人,又糟蹋了他對雲青岑的感情。
雲青岑安靜的聽鄭少巍說完之後才溫聲細語地說:“少巍,我不是不理你,也不是故意躲著不見你,而是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
鄭少巍緊抿著唇,眼底是無法掩飾的瘋狂:“我看著趙鶴軒他們上樓!”
雲青岑平靜的看著他:“那你為什麼不跟著一起上來?”
鄭少巍愣住了,他恍惚的看著雲青岑。
雲青岑的手指敲了敲杯沿:“因為你沒有底氣,你怕我怪你,怕我恨你,怕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樣的脾氣。”雲青岑歎了口氣,“少巍,你可以向前看的。”
鄭少巍:“我不想向前看,沒有你,哪裡才是前?”
雲青岑笑了笑,他看著鄭少巍,毫不留情地說:“跟我無關,你心裡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