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容不是“滕璟”那種溫柔又疏離的笑,也不是“任韞”那種帶著邪氣和深情的笑,他眼中含著情,卻並沒有侵|略性,就像一江春水,溫柔的將人包裹起來。
雲青岑把水杯遞給滕璟,然後坐到一邊的單人沙發上,他動作很隨性,沒有半點裝模作樣的掩飾,似乎滕璟已經不值得他偽裝了。
“我要想想。”雲青岑微微偏頭,衝滕璟露出一個笑容來,“我小時候想當化學家。”
滕璟看著雲青岑,雲青岑摸著下巴說:“我當時覺得當了化學家,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爸媽毒死。”
滕璟笑道:“有誌氣。”
雲青岑聳聳肩:“初中那會兒我想當飛行員,最好在飛到最高處的時候跳下去。”
“小孩子的想法總是比較幼稚。”雲青岑托著下巴,“你呢?曾經想過不當將軍嗎?”
滕璟:“沒想過,沒有選擇的事想了也沒用。”
雲青岑有些憐憫的看著他:“你比我更慘一點。”
至少雲青岑還有決定自己未來的自由,而滕璟隻是一個家族的木偶,無論他多麼出色,多麼厲害,他的命運都不由自己做主。
滕璟笑了笑,看上去還有些虛弱:“我曾經想,日後要是不打仗了,我便解甲歸田。”
雲青岑:“你想種地?那你自己去吧,沒事的時候我會去看看你。”
滕璟悶笑了兩聲:“開玩笑的。”
真是不一樣了,都會開玩笑了。
滕璟忽然問:“要一起嗎?”
雲青岑:“嗯?種地?不。”
滕璟:“之前我跟你說的話不是假話,你去哪裡,我去哪裡。”
雲青岑定定地看著滕璟,他忽然笑出聲:“如果現在跟我說這句話的是任韞,我會信。”
任韞迷戀他——雲青岑自己不懂什麼是愛,於是就粗暴的把彆人對他的感情分門彆類。任韞會願意跟在他身後,聽他的話。
但滕璟,他並不相信。
他對滕璟的負責才更像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滕璟跟任韞不一樣,滕璟對他的“愛”是正常的,不偏激,不病態。
滕璟是個獨立的人,他有自己的意誌,愛對他來說是生命的點綴,這注定了他不會選擇像任韞一樣跟在雲青岑身後。
可雲青岑專斷獨行的暴君,他可能需要一陣風,卻不需要牽住他的線。
他的負責和試試,自己都不信。
滕璟坐起來,他看著雲青岑,他活了一千多年,但無間地獄裡的日子卻是虛無,他所“活”的,不過也就是短短二十年出頭,且從未為自己活過,貪嗔癡恨也從沒有過任何感悟。
甚至他離開無間地獄之後,他也不覺得自己活著。
隻有作為那一縷分魂,在遠處窺視雲青岑的時候,明明沒有心,卻癡迷躁動,活了。
人世間的所有感情,他遲了一千多年,終於經曆。
“你以後想去哪兒,我都陪你。”滕璟的聲音很輕。
屬於任韞的惡與欲被消化,他變得平和了。
雲青岑沒什麼表示,他靠在沙發上,輕聲問:“即便我隨時可能抽身走人?”
滕璟沒有半點遲疑的應道:“是。”
雲青岑托著下巴,漆黑的眼眸裡平靜無波,過了不知道多久,或許很長,或許很短。
他輕輕點頭:“好。”
將來無儘歲月,對方或許隻能陪伴他走一小段路。
雲青岑看向滕璟。
他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是愛,永遠無法了解正常人的情感。
他是惡鬼,諸天神佛無法渡他。
雲青岑忽然笑起來:“那要是我有一天活夠了呢?”
滕璟:“我陪你一起魂飛魄散。”
雲青岑眉眼帶笑,一如當年那個口蜜腹劍,多情狡詐的少年。
他輕聲說:“我答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