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關卡的經曆顯然沒有給其他人帶來益處。聚集到這裡的玩家全都臉色灰敗,真實經曆過被燉湯的那一段,就相當於真的死了一回。
死了又活的人,怎麼能有好臉色?
寇冬明顯感覺到把目光投向他們的人變多了。
起初隻是一兩個,悄悄摸摸地看;如今他們的眼神幾乎不加掩飾,想從這五個人肉裡把十二號這個數字生生挖出來。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有人是死過了一回就麻木了,但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是死過一回便更畏懼死了。——他們再不想經曆同樣的痛楚心慌。
葉言之撥弄著火,忽的道:“今天我準備出去一趟。”
他是唯一能穿過紅線的人,自然要看看外麵的線索,這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事。他們原本計劃的是夜晚,但意外的沉睡打亂了計劃,這個時間隻能提前至白天。
寇冬點點頭。
葉言之:“萬事小心。”
多餘的話其實也已不用囑咐,都已心知肚明。寇冬說:“你自己更要小心。”
世間凶險,防不勝防。
葉言之走的悄無聲息,為了掩人耳目,寇冬站起身跟著他一道往甬道走,仿佛是第一次進那些任務門的模樣。關注他們的玩家果然都將眼皮掀起來了,瞧見他們走的方向後又重新扭回了頭,還心有餘悸。
葉言之趁著這空隙出了門,徑直邁動長腿跨過那一道綁著銅鈴的紅線,自然地向外走去。
果然,銅鈴並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站在雪地裡,並沒有猶豫太久,很快便微微眯起眼,朝著一個方向大步走去。寇冬目送他離開,這才一步步往甬道那兒又挪了點,準備再裝一裝。
還沒等他走遠,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人壓抑著的聲音,又低又啞:“安靜點。”
與此同時,一柄小刀貼在了寇冬的腰側,與他的皮肉隻隔著薄薄一層紡織品。
寇冬從聲音聽出了來人。——是一個在之前都沒怎麼與他們說過話的男人,相當高大,脾氣也暴躁,長著一副不好惹的樣子。要是放在現代社會裡,妥妥是那種混黑出身的,掃黑除惡事業的頭項打擊目標。
寇冬懷疑他是剛從獄裡頭出來的,身上總帶點脫離不去的匪氣。
號碼應當是三號。
一個相當靠前的號。
“舉起手!”
寇冬:“舉一個還是兩個?”
男人的呼吸猛地急促了點,意識到他半點不慌,居然還有心思糾結這種無所謂的小事,小刀不由得貼的更近,身體也挨過來,隨時準備製住這人,愈發急躁,“老實點!彆耍花招!”
寇冬感覺自己有點委屈——他哪兒不老實了嗎?
男人說要舉手,他不是就老老實實把手舉起來了嗎?他不就問問細節,有什麼好氣的?
這不叫老實什麼叫老實?
他試探著說:“那我舉雙手?”
“快舉!”三號男人鼻子裡開始往外噴熱氣,刀尖猛然朝著寇冬劃來,險險將他的衣服劃開一道口子,“再廢話,分分鐘宰了你!”
寇冬:“……”
他看男人暴躁的馬上要捅他的架勢,好像不僅僅要他行動上配合。
更像是要他做戲做全套。
寇甜甜隻好以受害者的身份重新上線,嗓音微微顫抖:“你……你乾什麼?”
難道是劫色?
怎麼,寇冬驚恐地想,他的藍顏禍水範圍已經不僅僅限於NPC了嗎,連無辜的玩家也要迫害了嗎?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會淪為被保護的國有共享財產?
甬道裡忽然湧起了一陣陰冷的風,就從男人的指縫間穿去。男人打了個哆嗦,沒怎麼在意。
這反應,終於讓他滿意了。
——這才對。
他好容易才等著那個惹不起的年輕人獨自進門,如今那五個人裡,就有了眼下這個落單的。三號男人看他很久了,腰也細,身子骨也細,長得一張小姑娘們都喜歡的臉,不像是過來這遊戲裡掙賣命錢的,和與他一道的那個高個兒年輕人一樣,都像是應該去當明星的。
但那有什麼用呢,男人想。長成這樣,在這種要命的遊戲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這樣惡人紮堆的地方。
那個高個兒的,看起來還像有點真本事;這個個兒矮一點的,純粹就是個小白臉,頂多能當當被人岔開腿往死裡乾的貨。——獄裡頭被這樣搞的貨色多了去了。
他心頭不禁更加輕蔑。
他們身形相差如此之大,這人就該求他、怕的瑟瑟發抖、在他的拳頭下乖乖什麼都說。
男人有了點貓抓老鼠的樂趣,滿懷惡意握著手中的小刀,眼睛盯著那細白的頸子。那麼細,那麼白,幾窩發絲蜷縮在上頭,看著格外有衝擊力,讓人想把手擱在上頭好好摸摸。
難怪獄裡頭的那些人都喜歡玩小白臉。
“實話告訴我,”他的聲音貼著寇冬的耳廓,森森傳進來,“你們中間,誰是十二號?”
寇冬:“……”
嗨,他還以為這大哥要乾什麼呢——原來不是劫色。
都怨那些NPC。
太過變態,以至於讓寇冬自己的思維都有點不正常了。
不是,大哥,這你就不道德了。這你直接問我不就行了,乾嘛非得整綁架這一出呢?
千辛萬苦就是為了作這麼一個大死?
這種實話,說也無所謂,反正男人綁了他也活不久了。
寇冬索性坦坦蕩蕩回答:“我是。”
“屁!”
沒想到三號男人根本不信,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冷笑,“你要是十二號,早該被爆出來了。——小弟弟,拿這種根本站不住腳的謊話來唬弄我?”
寇冬:“……?”
我不是我沒有,我特麼說的是實話啊!
“我真是!”
男人眯起眼:“我看你是找死。”
寇冬:“……”
男人:“怎麼,不死到臨頭不說實話?”
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