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戀戀浮城 蓬萊客 14314 字 8個月前

白錦繡在房間裡等了又等, 始終等不到父親叫自己過去,看了眼時間,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實在按捺不住, 輕手輕腳地出來, 走到書房外,停在了門口。

書房的門虛掩著, 有燈光透出來,父親應該還在裡頭。

白錦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叩了叩門, 推開, 探頭進去, 看見父親戴著副老花鏡, 坐在落地台燈下麵看書。

“爹, 你還沒休息啊?”

她走了進去,停在桌邊,佯裝幫著收拾散在桌上的幾冊書本。

白成山瞟了眼西洋鐘:“你哥應該快回了, 我再等等。不早了, 你前兩天受驚不小,去睡吧。”

白錦繡說:“我白天睡太多, 現在睡不著。”

她走到了父親的身後, 伸手幫他捶背,一邊捶,一邊隨口似地說:“爹, 晚上聽阿宣講,你後來又留了聶載沉,說什麼啊?”

白成山抬頭看了眼女兒,略一遲疑,摘下老花鏡,把書也放在了一旁。

“繡繡,你老實和爹講,你對他有沒有什麼想法?”

白錦繡心微微一跳:“什麼什麼想法?我對他會有什麼想法?爹你這麼問,什麼意思?”

“繡繡,你也不算小了,當初你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有了你大哥。這兩年爹也沒問過你,你的心裡頭,到底有沒有人?”

白錦繡立刻搖頭:“什麼人?沒人!我誰都不想嫁!我就想陪在爹身邊過一輩子!”

白成山笑了,打量著女兒。

白錦繡被父親看得有點心虛。

“爹你這麼看我乾什麼?我說的都是真的!”

白成山搖了搖頭。

“傻丫頭,哪有女兒陪爹過一輩子的道理?你還小,爹已經老了,再過幾年等爹走了,留下你一個人,爹怎麼放心?”

白錦繡咬了咬唇,正要說話,白成山擺了擺手。

“你剛才既然問起,爹也就不瞞你。爹是看中了聶載沉這個年輕人,有本事,人品也靠得住,他要是做了我們白家女婿,你的後半輩子,爹也就放心了。正好這回他又舍命救了你,晚上爹留下了他,就是和他說這個……”

白成山停了一下。

白錦繡緊張得握拳的手心都有點發汗了,生氣似的輕輕捶了下父親的的肩。

“爹你怎麼這樣!我都說了,我才不要嫁他呢!”

“本來呢,爹以為你們互有好感,年歲又相當,是樁天成的好姻緣。沒想到是個誤會,我多想了。罷了,往後不提了。”

白錦繡的心咚地一跳,遲疑了下,問道:“爹,你說誤會是什麼意思?”

“他這回奮不顧身救你,爹還以為他對你有意,所以今晚才貿然開了這個口。沒想到是個誤會。他從古城回廣州後,不是很快就被升為標統了嗎?他以為是爹在你舅舅麵前替他要的這個位子,存了報恩之心,見你情況危急,這才全力救助……”

白錦繡捶背的手停住了,片刻後,慢慢地道:“爹,你是說,他拒絕了爹你的好意?”

白成山點頭,又搖頭。

“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婚姻之事非同小可。有人想做我白成山的女婿,自然也就有人不想。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是難能可貴……”

父親後頭還說了些什麼,白錦繡已經聽不進去了。

白成山感到身後的女兒有些異樣,再次轉頭,見她站著一動不動,遲疑了下,道:“繡繡,你難過了?”

白錦繡一下回過神,繼續替父親捶肩,滿不在乎地道:“怎麼可能?爹你在說什麼呢!這樣最好不過了!我本來就和爹你說過的,我才不要嫁給他那樣的人呢!爹你就不該開口提這個的,無端端叫人輕看了咱們,還以為是我們倒貼著要求他呢!”

白成山注視著自己的女兒,沒有說話。

“爹你這麼看我乾什麼?”

白成山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有開口再說什麼了,隻柔聲道:“你這回受驚不小,醫生要你好好休息的,這麼晚了,你不必陪爹了,去睡覺吧。”

“好,那我先回房了。等大哥回來,爹你也早些去睡。”

白錦繡笑著和父親道了晚安,走出書房。

白成山想起女兒剛才強作笑顏的樣子,出神。

鳳台築了,弄玉也是有心,可惜蕭郎無意。他這個做父親的,又有什麼辦法?之所以告訴女兒實情,也是看出那個姓聶的年輕人拒意是真。既然沒有餘地,不如趁早讓女兒知道,斷了念頭,省得再存什麼心思。

真要怪,就隻怪自己寵壞了女兒的脾氣,沒把她培養成世上男子所喜愛的淑靜婉惠的那種女子。

現在後悔也是晚了。

白成山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

白錦繡一出書房,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關,人趴在床上,臉壓在了枕頭裡,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快步走到桌邊,打開放在上頭的一隻箱子,一陣亂翻,很快翻出一張畫稿。

她盯著畫上那個年輕男子的半身像,看了一會兒,一咬牙,想撕掉。紙才破了道口子,手又停住了。來來回回了好幾次,終於還是下不了手,一陣心煩意亂,把畫稿丟回箱子裡,轉身回去,又趴在了床上,開始悶頭睡覺。

張琬琰這會兒也沒休息,一直等到丈夫在外應酬歸來,見過了公爹的麵,夫婦回到房間。

張琬琰幫丈夫掛著脫下的外衣,開口就問:“晚上爹留聶載沉說話了,肯定是那事。怎麼樣,剛才你見爹的時候,爹有沒說起?”

“爹真的對聶載沉提了?他答應了吧?”張琬琰有點緊張。

白鏡堂搖了搖頭:“爹倒是提了,但事沒成。聶載沉他不願意。”

張琬琰一愣,先是鬆了口氣,跟著又有點不快:“他竟然不願意?他是看不上我們白家,還是看不上繡繡?他對繡繡沒意思的話,昨天做什麼舍了命地去救人?”

白鏡堂道:“一碼歸一碼,你彆那麼激動!爹也是誤會了,問了才知道的。聶載沉古城回來後,不是提拔做了標統嗎,他以為是爹在舅舅麵前給他要的這個位子,昨天才出手救人的。”

張琬琰又愣了一下,嘀咕道:“也算他有自知之明。說真的,晚上我一直擔心,怕爹真就這樣把繡繡嫁了。也不是說他不好,就是覺得他配不上……”

“你彆管,繡繡的事,有爹做主!”白鏡堂打斷了妻子的話。

“我就說說也不行?話說回來,我實在沒想到顧公子會失手,這回差點害了我們繡繡!你白天代爹去顧家拜謝,固然是禮數所需,但這回要是沒聶載沉,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顧家那邊怎麼說?”

“說什麼?人家兒子都受傷了!自然是我們欠情。還好西醫替他取出了子彈,手術順利,沒大礙。”

白鏡堂看向張琬琰,哼了一聲。

“顧公子不是省油的燈,你往後給我小心著點!爹是不可能把繡繡嫁進顧家的!”

張琬琰抱怨:“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也是為了咱們家著想嗎?我以後不管了還不行!”

白鏡堂在外頭忙了一天,又倦又乏,不想聽妻子再在耳邊抱怨,皺眉道:“我累了,睡了!”

“晚上你喝了不少酒吧?趕緊坐下來。我給你備了醒酒湯了,還煲了參須紅棗烏雞湯,煲了一下午,很是清口……”

“不吃了,叫人送水來吧!”

張琬琰隻好作罷。丈夫沐浴時,她出去看兒子。阿宣已經呼呼大睡了。她回房,見丈夫靠在床頭在看書,便也脫衣上床,躺到了他邊上,輕輕靠了些過去。

過了一會兒,丈夫始終一動不動,她推了推他胳膊。

“什麼事?”白鏡堂眼睛依舊看著書,漫不經心地問。

“你最近有沒有再見到過那個柳氏?”

“誰?”白鏡堂一愣,轉過臉。

“就那個姓柳的小寡婦!住十八浦的!我先前在古城的時候,聽說你和她見了麵?”

“怎麼樣,見了麵,是不是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君若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啊?”

張琬琰雖出身商家,但從小也是正兒八經進過學的。這事在心裡像根刺已經紮了好些天了,現在實在忍不住,終於說了出來,跟著又諷刺了一句。

白鏡堂大怒,大少爺的脾氣一上來,“啪”的一下,把手中的書給甩到了地上。

“不就在街上遇到,說了幾句嗎?大半夜的你想乾什麼?”

張琬琰不甘示弱,跟著坐了起來。

“你心裡沒鬼,這麼激動乾什麼?嘴上說得好聽!上月底賬房找我對賬,我們屋裡有筆一千兩的支出,走的是私賬!我沒用,自然就是你用了!你給我說,這筆錢你拿去乾什麼了?”

白鏡堂一頓,聲音放輕了些:“她現在和她兄嫂同住十八浦,她兄弟經營布店,從前抵押了出去,現在抵押到期,一時湊不齊錢,要是被錢莊收了,往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隻是借她暫用而已,等周轉過來,錢就會還!”

“你放心,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現在是不得了了!”

張琬琰哪裡還聽得進,憤怒不已,抓起枕頭就朝丈夫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白鏡堂,你怎麼不乾脆休了我,把她抬進來做你們白家的媳婦!”

“你瘋了!”

白鏡堂氣得從床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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