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林家。
過年時齊聚一堂是每年必備的項目。
林川手裡拿著堂侄的魔方,三兩下就替他複原了,看得小朋友一愣一愣。
小朋友看向叔叔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嗲聲嗲氣地說他爹地都不會玩。
林宸在旁邊看著兒子的心逐漸向堂弟偏移。
今年還是一樣熱鬨,小朋友多,吵鬨得很,晚飯後林川的母親招呼著開了一桌麻將,他就坐在陳女士身後為她出謀劃策,順便分心去應付小朋友。
腳邊還有一個咬著奶嘴正在爬的。
一屋的小孩兒。
今年是林川的而立之年,關於他的催婚事業雖遲但到。
都說成家立業,既然已經立業,也應該成家了。
年中那時候這一家人鬨得也不算好看,林川離職,堂哥堂姐上位,老爺子那邊又和林川吵架,那會兒大概是真動了點要給這個孫子一點教訓的心思,起碼想讓他明白家族都給他帶來了多少,但林宸和林晗這兩個不爭氣,沒立住。
教訓沒給成。
老爺子那邊也算是妥協了,休養了幾個月,現在身體還可以。
起碼罵人的聲還是洪亮的。
聽著周圍催婚的話術,林川含糊著,在大伯母說要給他介紹時,旁邊的林宸都嗤笑了聲,指著林川的脖子道:“媽咪,你操咩心啊,人哋有女朋友啊。”
之前林川交女友的事其實他們都知道,但是後來老爺子反對,這麼久沒動靜,也都以為分手了。
不過老爺子鐘意的那位孫媳婦也沒有下文,溫小姐算是能看清時勢,在林川為了愛和自由離開集團之後,她就明白這個男人和她在事業上的觀念不會完全契合,作為單純的合作夥伴會很可靠,但是作為丈夫,心不在她這裡的話,太致命。
溫小姐後麵接觸了其他男士,現在也已經有良配。
林川雖然穿著高領毛衣,但是林宸坐得高,視線上也看得看清楚。
一說起有女朋友,這又是下一個話題。
隻有陳女士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問:“仲係之前嗰個?”
(還是之前那個?)
林川嗯了一聲,沒否認。
陳女士就像是看透了什麼一般,她繼續將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桌麵上,還差一點就胡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
這句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陳女士夫妻倆想抱孫自然也是真心的,但催促有用的話,早兩年她就當上奶奶了。
催婚催到最後終究得有一方妥協。
林川陪著玩了幾局遊戲,最後將腳邊的侄子外甥都還給他們的父母,上樓了。
也不知為什麼,林川這個叔叔特彆受小孩歡迎。
會開口說話的小朋友說林川叔叔好聰明,不會說話的小朋友盯著林川的臉傻笑,分不清他們小小年紀究竟智性戀還是顏控。
洗了澡出來之後,林川試著給
女朋友發了條消息。
他想視頻。
而此時此刻,唐月舒臉上敷著麵膜,腦袋上還拿著乾發帽纏著濕發,就這麼點開了和他的視頻聊天。
“晚上好。”唐月舒衝著鏡頭打了招呼。
她的形象實在的很居家,林川沒忍住笑了聲:“晚上好,除夕過得怎麼樣?”
他是問她回家之後的情況。
唐月舒聞言後道:“挺好的,就是以和為貴。”
懶得吵架。
“你把鏡頭對準點,我都看不清你的臉了。”林川忽然道。
一句話將唐月舒給逗笑了,她忙伸手撫平自己臉上的麵膜。
“你彆逗我笑,”唐月舒聲音裡藏不住笑意,“我敷著麵膜你能看清什麼臉啊?”
她笑得開心,林川自然也開心,他說:“敷著麵膜也是你啊。”
才分開了沒多久,兩個人的思念隔著屏幕都要溢出來。
唐月舒看著手機屏幕,問他:“你年後大概什麼時候會來京市出差?”
“還不確定,但周末有時間會過去。”
現在是在國內,港城和京市雖然也不算近,但是大概三個小時的行程,已經比以前好很多。
這通視頻聊天持續看很長時間,中間唐月舒的房門被敲響,唐爍衍在外麵問她要不要吃水果。
她衝林川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之後去開門,端回來一盤草莓和車厘子。
剛回來坐下,就聽見他笑著問了一句:“所以現在是複合了之後我也見不得光嗎?”
唐月舒:“……”
以前麵對這個話題時她應該是能侃侃而談的,但是現在確實有點說不出的心虛。
林川似乎透過女友的麵膜看到了她絞儘腦汁想說辭的模樣,他的笑容更燦爛了些:“逗你的,不急,我們慢慢來。”
“……”
時間差不多了,唐月舒揭下麵膜,去洗了個臉,她將男朋友放在房內,對準的是自己的床頭。
唐月舒的床被布置得格外有公主風。
仙氣十足。
等了會兒,唐月舒回到梳妝台前,還沒等林川說句話,她就說:“我吹個頭發。”
於是手機裡頭的女朋友又成了女主播一般,不可以直接交流。
不過很快林川就得到了一個剛洗完澡不久香噴噴的女朋友。
雖然現在抱不了,但他就是知道。
時間差不多來到零點,唐月舒湊著零點對著手機屏幕笑道:“林川,新年快樂!”
她給他發了一個紅包,金額有點大,隻能以轉賬的形式進行。
已經是她當日的最高額度。
林川那頭也隨即響起很多消息的聲音,每年除夕夜零點剛過去時好一段時間都是忙碌的。
唐月舒轉賬之後,開始給其他人回消息。
片刻,林川的笑聲傳來:“唐總,好大方啊,這個錢能包我很久了。”
林總似乎還沉浸在之前的某個角色裡麵。
唐月舒說:“我都沒給你準備新年禮物,那轉點錢給你花也是應該的。”
“項鏈喜歡嗎?”林川問她。
“喜歡。”很難不喜歡。
唐月舒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提起這個,林川說:“之前你項鏈斷的那回,我就在挑選了。”
唐月舒聞言一愣,那時候前任相見,彼此都還有錯愣,唐月舒也沒有要複合的意思。
“以前送太貴的禮物,怕你有心理負擔,”林川笑了聲,“現在應該不用擔心這些了吧。”
唐月舒在收禮物方麵也是將情緒價值都提供拉滿的。
年初京市這邊根本就不缺大大小小的宴會。
年初三的時候有位老太太大壽,唐家在受邀名單內,老唐是帶著妻女一起赴宴的。
沒帶唐允祥。
這小子最近看著是老實了些,但是那種場合不容出錯,萬一唐允祥真闖禍了,那不僅僅是丟臉的事,還容易得罪人。
朱鈺不知是不是替兒子委屈,出門前還和老唐道:“允祥本來以為你今晚會帶他出去玩,可高興了,結果你不帶他,現在鬨著脾氣呢。”
老唐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他那性子,要是在人家壽宴上鬨出什麼幺蛾子,我怎麼給人家交代,那位齊老太太都算是我的長輩,他不高興就不高興唄。”
朱鈺還想再說什麼,老唐不耐煩了:“你要是真放心不過他,你就留家裡,月舒和我去就夠了。”
這句話之後,朱鈺就安靜了。
唐月舒不摻和他們夫妻之間的事,遊離在外,她還舉著手機忙著自拍。
今天身上穿了件香檳色的魚尾裙,很襯她的身材,最重要的是,她脖子上戴的那條黃鑽項鏈。
喜歡的禮物就要找機會戴上的。
唐月舒本來想拍張漂亮的發給林川看看,順便讓他知道新年禮物有掛在她的脖子上。
情侶間談戀愛,就算是毫無經驗時唐月舒也明白,給予情緒價值是很重要的環節。
不過一直沒拍到滿意的照片,老唐和朱鈺的說話聲在耳邊沒停過。
朱鈺的想法也容易理解,她的原生家庭和唐家自然沒法比,唐允祥今年十歲,也快十一了,她和老唐結婚十來年,在貴婦圈裡,也融進去了,但這個圈子裡的男人和女人都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總會有人看不起朱鈺的出身,說她攀高枝。
當然,事實也是這樣,說兩句倒是無妨。
她估計是想自己的兒子以唐家少爺的身份多去些大場合露麵。
母憑子貴嘛,按照他們的思想。
不過眼下在老唐看來,帶女兒出門估計要比帶兒子有麵子得多。
“月舒,走了。”老唐喊了她一聲。
唐月舒應了聲,站了起來,披上外套出門。
司機就等在外麵,唐月舒坐在副駕駛座上,後座上是
心思各異的夫妻。
唐月舒對親爹和後媽之間的暗湧是絲毫不在意,也假裝自己不知道。
到了壽宴舉辦的地點,唐月舒跟在老唐他們身後進去。
壽星齊老太太已經八十大壽,這個歲數不算小了,做生意的人大多信奉“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所以老太太這些年也精細養著。
齊家也是幾代一直富下來的家族,齊老太太的齊是她的本姓,年輕時招婿上門的。
現在兒孫輩不管男孩女孩都隨著她姓齊。
唐月舒有兩年沒過來這邊了,她家跟齊家有點交情,不算深入,但平時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齊家的小輩裡真正說有什麼很突出的本事的也沒幾個,但隻要夠本分,家族裡傳承下來的足夠在富貴個幾代。
唐月舒跟著老唐夫妻倆去給人家老太太祝壽。
老唐喊人家“齊姨”,唐月舒就跟著喊“齊奶奶”,她嘴甜,祝壽的吉祥話一連串說下來,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小舒好久沒來玩了。”齊老太太還記得她。
唐月舒隻能笑著糊弄過這個話題,之前家也不回,更彆提回來參加這種場合了。
“應淮,我記得你和小舒應該是一年出生的,你們以前還是同學吧?”齊老太太忽然喊了旁邊的外孫。
老太太旁邊的年輕男人嗯了聲。
齊應淮,戴著無框眼鏡,梳著個側背發型,一身新中式西裝打扮,看起來很是溫文爾雅。
“那你們年輕人一塊兒去敘敘舊吧,帶小舒去玩。”齊老太太隨手一指就將大外孫指派來給客人當導遊了。
唐月舒頓了一下,齊應淮已經走到她跟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旁邊的人當然摸不著老太太是什麼意思。
但最直接的,像想撮合兩個年輕人。
唐月舒跟著齊應淮走了一段,驀地停下腳步:“齊公子,我看到朋友了,先去和朋友打聲招呼,你忙你的吧。”
跟前的年輕男人轉過身來,不知想到什麼,笑了聲:“唐大小姐,現在稱呼都這麼生疏了?”
“……”
這都算客氣的了。
唐月舒和齊應淮以前確實是同學,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家境也不差,選上一個學校的概率也不算小,他們兩個人成長過程中,有那麼一段軌跡是重合的。
這很正常,就像唐月舒和江清也一樣。
唐月舒和齊應淮一開始的關係也還可以,就是普通朋友,牽強一下的話,也能說是青梅竹馬。
他們是高中最後一年的時候鬨掰的。
那時候齊應淮早戀,喜歡上一個同年級的女孩,那時候還小,談戀愛沒考慮什麼階級,就是單純的年少萌動,因為互相吸引而在一起。
唐月舒現在還記得那個女孩的形象,文文靜靜的,長相也是甜美,留著黑長直的頭發,穿著校服的模樣簡直就是萬千少男心中的初戀形象。
就是齊應淮這小子倒黴,
被教務處抓了,他還算有擔當,被抓的時候拉著女朋友跑了一段後拿校服外套蓋住她腦袋讓她跑了另一個方向,自己被抓了。
他們那個學校雖然也算有錢人讀的學校,但畢竟不是誰都能有錢到像他們這種家庭的程度的,不巧,那個教務主任背景也不差,敢於得罪這些少爺千金,直接請了家長。
教導主任讓他供出女朋友是誰,齊少爺嘴硬得很。
在家長來之前,他來找了唐月舒,希望她可以頂替了那個女生。
原因很簡單,那個女孩家境不像他們這些富家子弟,如果她的身份被曝光出來,學校這邊的教育不說,她家長那邊興許會有責罰。
但是早戀對齊應淮或者唐月舒來說,都不算什麼事兒,即便家長來了,發現是他們兩個人,也不會反對。
他們門當戶對,後麵說分開了,家族之間也能保持體麵。
齊應淮當然不讓唐月舒白幫忙,他讓唐月舒提條件。
不過唐月舒沒提條件,也沒同意。
她不是一個自找麻煩的人,齊應淮和他的女友在決定談戀愛之前,就應該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她什麼都不缺,也不缺齊應淮欠她這點人情。
不出意外,在齊少爺嘴硬的時候,教導處已經查監控查出另一位主角是誰了。
這件事之後,唐月舒看來,她和齊應淮的關係也不至於受到太大的影響,結果就是,這位少爺當時很一根筋,也不知道是不是遷怒,在下一次遇見時,他怒視著唐月舒,很陰陽怪氣地來了句:“我們分手了,她轉學了,你高興了?()”
唐月舒當時的脾氣可不好,她也不怕得罪人,有什麼張口就說了。
你們分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導致的嗎??()?[()”
“人家轉學是人家父母不想女兒被你這種富二代勾搭得連高考的心思都沒有,你要是真為人家好就不應該還糾纏她。”
“要不是人家怕你齊家,人家父母指不定得要求你轉學,你要是懂事自己轉校,她不就不用走了嗎?”
唐大小姐一張嘴,句句紮心,當時是高三第一學期,天氣已經變涼,但她這話真是毒得人心裡暖暖的。
莫名其妙被凶,唐月舒當時連動手打人的心思都有。
那一段時間內兩人算是勢如水火,唐月舒懶得和神經病做朋友,聯係方式也跟著刪了。
直到大學,大概大二的時候吧,齊應淮有一次主動加她聯係方式道歉來著,想求和。
唐月舒沒理。
他好像還讓共同好友組過局,想和她當麵道歉,共友不敢亂來,請示了唐月舒的意見,之後也沒組起來。
再後來,齊應淮大學期間就申請了留學,留美兩年。
回國那年,唐月舒又出國了,所以一直以來沒怎麼碰上。
就算有什麼場合碰上了,唐月舒也懶得搭理。
她挺小氣的。
眼下,大庭廣眾下,唐月舒在齊家也不是隻和他認識,她道:
() “齊少,我們也不是很熟,還是應該有點界限的。”
唐月舒不至於將高中的事記到現在,但她就是覺得這男的有點神經,沒有明確利益糾紛,她沒必要誰的麵子都給。
齊應淮似乎不在意她的冷淡,他輕歎一口氣道:“之前那件事我已經道歉過好幾次了,你說怎麼才能原諒我啊,唐大小姐?”
“跟你吵一次架就被永久扔進黑名單了,”他說著還有點無奈,“你以前和江清也吵的架也不少吧,比我們那次都厲害,你怎麼就不記仇她呢?”
“你拿什麼和江清也比?”唐大小姐發出靈魂質問。
齊應淮就知道自己又自取其辱了。
“是是是,我和她比不得,不至於直接被判死刑吧?”齊少爺很低三下氣了。
可惜唐月舒並不想搭理他。
麵子也給了。
現在在人家的地盤,唐月舒認為自己已經給足了體麵。
她要走開,齊應淮沒有攔她。
齊家的麵子大,被邀請到的人就算有事,也會派家裡的代表來參加。
江清也摟著唐月舒嘀咕:“剛剛看到你和齊應淮站一起,你倆沒吵起來吧?”
“沒有,我們沒什麼好吵的。”又不是十幾歲的時候了。
江清也和齊應淮以前的關係也一般,所以唐月舒和齊應淮吵了那一架之後,她自然是無條件站在自己姐妹這邊的,而且當時那事聽起來就是姓齊的發神經,唐月舒倒黴被他找上去背鍋,拒絕之後還能遷怒。
“齊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我剛沒看錯的話,她不會是想撮合你倆吧?”江清也在八卦這方麵確實是有點天賦的,“她也不怕你倆打起來。”
唐月舒:“……彆說這麼晦氣的話。”
齊老太太八十大壽辦得隆重,來參加壽宴的都是社會各界的名人,也足夠熱鬨。
唐月舒也就一開始跟著老唐進來,之後的時間,她有自己的社交圈。
年輕人的社交圈和上一輩自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