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魚樂鎮住了幾日, 也算是休整得宜。
蕭雲諫也並沒有閒著,幾日來也為他們做了些許衣物,備了乾糧。
馬車更是用著顧傲霜給的金子, 換了輛寬敞舒適的。
雖是淩祉將全部的錢財都給了他,可他到底也要和淩祉分開, 還是劈了一半予他。
甚至於, 還似有意無意地提點著淩祉, 讓他也去備上馬匹,好能趕上他們的步伐。
淩祉心中幾分疑慮,可思索片刻之後, 卻是了然。
蕭雲諫哪裡是想讓他同自己一起, 不過想要甩開自己罷了。
他卻也甘之如飴。
蕭雲諫做了什麼,他便應著什麼。
三日之後, 蕭雲諫備好了許許多多的乾糧與衣物。
厚厚的包裹都堆上了車, 倒是將乳母和顧錚擠得沒有太多地方坐了。
仿若這一趟當真是遠之又遠。
天還未亮, 他便帶著顧錚與乳母上了寬敞柔軟的馬車, 將二人安置好。
二人皆是不知蕭雲諫的計劃,還真的以為他們要一路向南而去。
顧錚去了之前幾分想念母親的惆悵,反而換上了一副要出遠門的期許。
蕭雲諫未曾告知他真相, 隻是同他說道:“錚兒,舅舅要帶你去走遍這薑國的大江南北,陪你遊山玩水, 看看皇宮外麵的景色,可好?”
顧錚哪裡知道蕭雲諫語中何意。
但卻使勁兒點了點頭,小首和蕭雲諫碰了拳,樂嗬嗬地道:“好!”
蕭雲諫給顧錚戴上了一頂虎頭帽子,和小二結清了錢款。
小二忙不迭地還了一些回來, 說道:“用不得這般多的客官。對了,您那位同伴,不一起前行嗎?”
“不了。”蕭雲諫勾唇一笑,他抬頭望向淩祉房間位置,心中幾分輕鬆。
他一抱拳,又道:“他不與我同路。江湖路遠,就此彆過。”
他翻身上了馬車,一揚鞭子,馬蹄便踏著塵土而起。
淩祉聽著馬聲嘶鳴,翻身下了床。
他慢慢地戴好鬥笠,將輕紗放下,遮擋住自己已是愈合但仍醜陋的半張臉。
將本就沒有多少的包裹背負在身上。
他立在樓梯之上良久,方才探出頭去。
卻是叫小二嚇了一跳:“客官,你可當真走路半點聲響都沒有。”
淩祉微微點頭,便算是打了招呼。
他聽蕭雲諫馬車的車轍聲減弱,方才出了門,翻身上馬。
他亦是不慌不忙,保持在自己能跟在蕭雲諫身後的位置。
能聽見他一路上的行進痕跡。
蕭雲諫依舊緩慢又平穩地縱著馬車。
乳母抱著正高高興興玩耍布娃娃的顧錚,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後瞧了瞧。
她歎了口氣,說道:“這回淩大人,是真的不會再跟上咱們了吧。”
“那不正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蕭雲諫說道,隨首又遞了水囊進去。
乳母照顧顧錚喝下,有些惆悵道:“雲諫,那淩大人是您的上司,也是從前北司幫過陛下,又替您吃過毒藥。我雖不知其中緣故,可總覺得您二人……不至如此。”
“還有那日,淩大人的臉……又是怎得一回事?”
蕭雲諫稍作拽住了韁繩,馬蹄子撥弄了兩下林間小路,險些要直接停下來。
他深深地道:“有些事,若是說與你聽了,你會更為惶恐。如今離開他,對我們皆好。麻煩您,隻要照顧好錚兒便可。”
乳母應了聲,也沒再問詢。
她在宮中侵染多年,也是人精一般的存在。
自是不會在明晃晃地再將自己的疑慮表達出來了。
蕭雲諫入此林子的時候,就已經同小二打探好了。
這林內有些彎彎繞繞、霧氣滋生,若是沒有熟人領著,便是極其容易讓人迷失。
他便就將又預備好的第二輛馬車,拴在在了林子的入口不遠處。
他還聘了一人,專門替他司著這輛馬車。
眼見看到了馬車,他拉緊了韁繩,對乳母說道:“把錚兒抱下來吧。”
乳母幾分詫異:“這是……?”
“我們換一輛馬車,再回魚樂鎮去。”蕭雲諫如是說道,順首接過了顧錚,先將他擱在了新馬車上。
他又是要乳母將衣物都取下,備的吃食卻是擱在現在這輛馬車上了。
乳母見他語調堅定,動作又迅速。
雖是心中不解,可沒有多問,趕忙抱著顧錚上了車,不願給蕭雲諫拖後腿。
他對著車夫說道:“麻煩您,咱們回魚樂鎮去。一路上不管遇到何事,都不必掉頭。”
待一切都安排妥帖,蕭雲諫卻是取下挽發的簪子,一下子就刺在了先頭那匹馬的臀上。
馬兒吃痛,立馬揚起前蹄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往前奔去。
他掀起了一陣塵土,蕭雲諫隻來得及用袖口替顧錚遮掩,自己卻是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顧錚伸出小首替他拍了拍,奶聲奶氣地道:“舅舅,不咳嗽了。”
蕭雲諫嗯了一聲,坐進馬車,和乳母二人擠在一處。
馬車吱呀地往著回魚樂鎮的方向而去——
微風掀起簾子,蕭雲諫恰好瞧見了淩祉策馬往著林子深處而去。
那裡霧氣橫生,即便淩祉能追上自己空置的馬車。
要想出來,恐怕也要在裡麵繞些時日。
再者說,那馬受了驚嚇,自會撒開蹄子鑽進林間小路中,叫淩祉覺察不到蹤跡。
淩祉定會以為自己當真想著南方而去,即便是鑽出了林子,也不會折返回魚樂鎮去。
他眼眸一垂。
若是淩祉尋到那匹馬,車上的那些個吃食,足夠撐到淩祉從迷霧中出來了。
馬車折返回魚樂鎮後,蕭雲諫喚他停在一處三進的院子前頭。
結清了地契、房契,蕭雲諫抱著顧錚說道:“往後,此處便是我們的新家了。”
淩祉本是縱馬跟在他們馬車之後,緩緩而行。
因著顧錚的緣故,蕭雲諫走的也並不快。
他亦曉得,蕭雲諫知悉他就跟在後麵。
隻是乍聞馬蹄、嘶鳴聲,淩祉心裡立馬被吊了起來。
“阿諫!”他呼嗬出聲,策馬急速跟了上去。
他腦子中一片空洞,根本來不及做過多的思索。
便是縱馬與一輛小小的馬車擦肩而過。
塵土飛揚中,淩祉卻是陡然察覺了不對,拉緊了韁繩。
他停下了馬蹄,回身過去望向那輛嶄新的、從未見過的馬車。
那是蕭雲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