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隻覺得脊背發涼,寒意如同邪風一般灌入。
讓他無處可逃。
他深吸了一口氣,覆在淩祉耳畔說道:“那殺出去,便是殺出一條血路去!”
淩祉感受到蕭雲諫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耳尖上。
聽著那般熟悉的音調,合著那熟悉的語句。
仿若又回到了從前。
隻他來不及多回憶,便應了蕭雲諫所言。
他餘光瞥見一旁的劍架上還擱著一柄從前給顧錚練習的短劍。
雖是不趁手,可卻也開了刃,能殺人。
嘻嘻索索被褥的聲音傳入二人耳畔,外麵陸晏又言說道:“哥哥,你快出來吧,我想瞧瞧你。”
話音剛落,那埋伏之人便同時挪了動作。
蕭雲諫左手伸出暗器重擊一人,右手從懷中掏出迷藥屏氣又灑向一旁。
而淩祉卻是一劍了結了窗邊翻入之人,而又一躍取了那柄短劍丟向蕭雲諫。
他們背靠著背,當真是再一次將最薄弱之處,交托給了對方。
蕭雲諫左手持劍,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
可他到底也隻是半吊子,就算不在意是否叫淩祉看出是無上仙門的招式。
他仍是薄弱之處。
“去外麵!”淩祉嗬道。
蕭雲諫一頓,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如今守著這房間四麵皆有窗戶。
若是圍堵亦或火攻,他們便如同那籠中雀,再也不能離開。
這房間不如密道狹窄好守。
以他們二人之力,便是幾次三番便會站到筋疲力儘。
若是殺出去,不定還有些許逃脫的可能性。
“好。”蕭雲諫應了一聲。
他何時落得如此狼狽過?
怎得次次身側都有淩祉?
他百忙當中,還得抽出片刻閒暇,去笑上一笑此事。
淩祉環住他的腰,腳下發力,蹬住桌子,從後窗一躍而出。
而側邊又有一尊水缸,剛巧借力點在水缸之上,他們沒有輕功也縱身上了屋頂。
提劍再斬幾個衝上來的侍衛,他們終於停在窄窄的房簷上。
互相依靠著對方,才不得滑下。
陸晏叫停了攻勢,揚著頭站在下麵看了看二人,說道:“你們……將我哥哥藏去了何處?”
他眯起狹長的眼睛笑了笑,純淨的好似天邊月牙兒。
可誰人都知曉,那眼底是罪惡的赤紅,罔顧人倫綱常,視人命如草芥。
蕭雲諫冷哼了一聲,沒有搭理他,亦是不在乎搭理他。
陸晏也不惱怒,隻道:“你便是那蕭雲諫吧,聽聞我哥哥喚你一聲舅舅。可……不也配?”
“配不配的,不是你說了算。”蕭雲諫平靜道,“陸晏,你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若非錚兒不得已隱姓埋名,你當輪得到你?”
他刻意激怒著陸晏。
隻因方才淩祉對他耳語道:“激怒他,他方才會沒了章法,胡亂一氣。”
陸晏本就隻是十五歲的少年,暴戾成性的他更是經不起旁人的一點煽風點火。
蕭雲諫幾句話便將他說得怒火中燒,搶過一旁侍衛手中的弓箭,便拉開朝著蕭雲諫二人射去。
蕭雲諫未動,淩祉亦然。
那箭羽虛虛浮浮地撞在瓦片之上,又隨著瓦片的坡度滑了下去。
這更是點燃了陸晏的火苗,如同熊熊烈火般,燒了起來。
他怒罵道:“放箭!射死他們!”
侍衛得了指令,便立了一排,備著拉弓射箭。
隻這番下來,卻是沒有人攻他們身側了。
便予了二人逃脫的時間。
淩祉握住蕭雲諫的手腕,腳步輕輕地落在細窄的房梁之上。
他帶著蕭雲諫躲過一箭又一箭。
西廂離著後罩房頗近,過了後罩房便能跳上假山,再翻去一旁曾經的“蕭府”。
那般便能脫身了。
隻他想得太過美好,卻未曾想到——
那一箭眼睜睜地要中在蕭雲諫身上,他側身替著蕭雲諫去擋。
揮劍之際,卻沒有攀扯住蕭雲諫的手。
強大的墜力,加之又是一箭直紮進了他的手腕。
讓他控製不住,再一次、又一次地鬆開了蕭雲諫的手。
蕭雲諫跌落在地,正是假山前麵。
他們兜兜轉轉,又是回到了原點。
陸晏大笑出聲:“當真有趣、當真有趣!”
淩祉揮劍斬斷箭羽,剪頭仍是卡在他的皮肉之中,嵌在他的骨血之間。
可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躍而下,再次擋在了蕭雲諫的前麵。
蕭雲諫終是赤紅了雙眸,喚道:“淩祉……”
淩祉回首癡慕地瞧了他一眼,說道:“我再不會拋下你一人,我再不會讓你獨自麵對。阿諫,我會守住你。你放心,我定然會守住你的。”
他的臉色多了幾分青白。
可還是執劍固執地擋住所有的攻勢,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蕭雲諫望著自己手中之劍,也顧不得那是否無上仙門的招式。
便將自己印象中所記得的全部使了出來。
他喘著粗氣,劍上滴滴答答地落著朱紅。
身上不知染就的是自己還是他人的鮮血。
隻是他們再奮力、再搏命。
仍是雙拳難敵四手。
淩祉正劍鋒向著一旁的三人,蕭雲諫眼前卻是多了幾分迷蒙。
他隻覺得呼吸急促,腳步虛浮,好似眼前皆是揮之不去的黑霧。
那黑霧籠罩著他,奪去了他的目光,更搶走了他的思緒。
他的五感好似也衰退了許多,隻能聽這聲音,堪堪躲避了幾招。
可再也躲避不了那最後的殺勢——
“阿諫!——”淩祉抵擋著三人,回首大聲呼喊著。
他好似被奪去了自己的命脈一般,慘白著臉頰看著那侍衛一劍便要刺穿蕭雲諫的胸膛。
他就算是拚了命,殺紅了雙眼,將麵前控製住他的三人斃命。
也已是來不及。
蕭雲諫的身子往一旁跌去,那侍衛的劍花一轉。
劍尖直穿了皮肉,透過心臟。
噗的一聲,越過了脊骨,又穿出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