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腳下跺了兩下,手上捏緊了拳頭。
還是沒有踏出一步去。
倒是沈遙天在另一間屋子裡頭,忙不迭地披上外衫出來。
一打眼就瞧見淩祉昏厥在地。
“師弟?淩祉!”沈遙天接連呼喚了好幾聲,卻仍是沒有回應,愈發得著急了起來,“這是怎得了?!師弟、師弟!”
碧璋也聞聽他的動靜,趕忙出來瞧著。
可蕭雲諫耳朵動了動,還是扣住了椅子扶手。
動也未動。
沈遙天渡了靈力給淩祉,可還是未曾見到淩祉有要轉醒的意圖。
隻得敲響了蕭雲諫的房門,急忙問道:“雲諫,你師叔他……他陡然昏厥了過去,你可知是怎得一回事?快些來幫幫忙!”
蕭雲諫深吸了一口氣,抿抿唇。
他坐在床榻上,仍是未曾挪動,隻是說道:“師父,應是他的老毛病犯了起來。您瞧他旁邊那包裹裡是有靈草的,挑一株喂給他便可。”
沈遙天嗯了一聲,揮揮手讓碧璋去尋那靈草。
自己卻是又道:“雲諫,我們卻也不太清楚此事,你可幫上一幫?”
蕭雲諫嘻嘻索索幾聲,拉上被褥蓋住身子,說道:“勞煩師父了,我已躺下,便不出去了。本不是什麼大事兒,及時喂下那株草便可。”
沈遙天如此心思縝密之人。
又如何品不出蕭雲諫話中意味。
他本以為這二人便是沒和好如初,也算是從頭再來。
可如今這局麵瞧著,卻隻也是淩祉一頭熱罷了。
他長歎一番,道:“好,雲諫你也安心休息。”
他若是說了什麼旁的相勸的語句,蕭雲諫恐會生出抵觸之心來。
可如今沈遙天不過爾爾,倒是叫蕭雲諫心中有些不忍。
他下了床,趿拉上了鞋子。
吱呀一聲拉開了門扉,說道:“還是我來尋吧。”
他隻穿了一身純白的褻衣,單薄地在這秋夜當中。
青絲全然披在身後,被他隨意撥弄兩下,便露出張潔白如月的臉龐來。
他迅速到了包裹前麵,取出一株靈草。
用指尖掐成幾個小段,捏開了淩祉的下頜,將草塞了進去。
又扶著淩祉的下巴上下動作了兩下。
曲起指尖,刮了刮淩祉的喉結。
叫淩祉好能將靈草咽下去。
沈遙天在一旁瞧著,稍稍嘖了一聲。
碧璋朝他撇撇嘴,卻是作著口型道:“竟是這般熟練,其中定有蹊蹺。”
沈遙天無奈地搖搖頭。
隻不過蕭雲諫完了這般操作後,卻是隻對沈遙天告了辭。
便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當中。
他拴上了房門,再不去看外麵的紛紛擾擾。
淩祉悠悠轉醒,便也沒瞧見蕭雲諫的背影。
隻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掩著的門上,叫沈遙天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小院兒不大,不過就沈遙天二人所居。
更彆提再有旁的客房了,隻得將那待客的正廳先收拾了出來。
沈遙天背著手對碧璋擺擺,便叫他先自行回房去。
自己卻是坐在圈椅上,問著淩祉:“你這病,是怎得回事?”
淩祉將緣由一通皆說了。
沈遙天歎了口氣:“隻怪我那時候沒看住你,才叫你用了禁術增進修為,才釀成此般大禍。”
“這是我自己的抉擇,與師兄無關。”淩祉這發作來得快,去得也快。
如今臉色平和,也瞧不出方才那般駭人模樣。
沈遙天頷首:“你與阿諫,又是怎般?”
淩祉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抿住薄唇,冷下臉色來。
他眉間那抹魔紋又是燙了燙。
直等著他靜下心思,這才說道:“阿諫他……仍是不要我的。”
他並不願多說那些發過的誓、做過的事。
隻是沉如古井般波瀾不驚的眸子裡,寫了更多的無奈與悲戚。
沈遙天寬慰著他:“方才呢,是雲諫出來救下了你。”
淩祉蒙著一層霧色的瞳孔倏地一亮,可不過一瞬,又黯淡了下去:“阿諫他是心善,看不得旁人在自己麵前出事,方才這般舉動的。”
“淩祉。”沈遙天忽而正色,又道,“從前在無上仙門的時候,雲諫也是傲氣,也從不願太過理會你,你不也是博得了一顆真心嗎?如今怎得,卻是不行了?”
淩祉唇角抽了兩下:“就是因為博得過那顆真心,而那顆真心又被我棄之如敝履,我如今才是行路艱難。怎般……都不能讓阿諫真的原諒我。”
蕭雲諫說的是真的諒解了他,不在意那件事了。
可他也瞧得出來——
即便是看過坪洲府,走過從前路。
蕭雲諫仍是未曾全然放下。
沈遙天是在周遭看得最清楚明白的那個人。
他亦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器重的徒弟,葬身於自己眼前。
他也恨自己的無所作為。
那時候若是他再嚴苛些,不止是言語相勸。
不知可是仍會有如今的現狀。
但世無後悔藥。
沈遙天如今也是隻能勸慰道:“師弟,若是有何用得上我的地方,便知會一聲。還有……你與雲諫,定是會好起來的。”
淩祉如今也隻能點頭。
他扶手作個無上仙門的禮節,又道:“多謝師兄了。”
沈遙天拍拍他的肩膀,便回了房。
他說多了更無用。
況且,他又有什麼好法子能與淩祉聽。
隻得先告了辭。
淩祉獨一人瞧著那窗外懸著的一輪滿月。
驀然視線都有些模糊了起來。
倏地,他打了個寒戰。
唇角卻是牽了起來。
便是有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