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卻也真的沒再瞧見淩祉。
他不知道淩祉去往了何處,隻是心中略有些空落。
是他趕淩祉走的。
如今淩祉走了,不正和他的意嗎?
他還在糾結些什麼呢?
蕭雲諫多謝了沈遙天做的清粥小菜的朝飯,沒意識地咬了咬筷子尖。
目光總是有一搭無一搭地落在房間外,仿若下一瞬間就有個熟人要推門而入一般。
他在心中打了許久的腹稿,就連再怎麼擠兌淩祉的話都想了許多。
卻見不到能說的對象了。
沈遙天一打眼便瞥見了蕭雲諫這舉動,笑道:“小時候心裡有事擱著,這般便罷了。如今你仍是這樣,愛咬著筷子尖。”
蕭雲諫忙不迭地抽出了筷子來。
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總是有些太聽沈遙天的話。
就連如今恢複了神君身份,依舊如此。
今日碧璋也未出門,蕭雲諫如今卻是成了多餘的那個。
不過倒是巧,吃完朝飯,停雲殿上便有了回信。
不過來的不是雀鳥,是真真切切青鱗本人。
炎重羽也跟在身後,瞧著青鱗激動萬分。
蕭雲諫擱下碗筷,皺著眉頭道:“重羽?你二人同下界而來,司風一事可是如何辦的?”
炎重羽一拱手:“神君莫不是忘卻了,那會子在坪洲府的時候,也是我二人皆在凡塵。我已是按著風冊上排布了下去,自是不會出錯的。”
蕭雲諫這才頷首。
青鱗卻是瞧著麵前的碧璋,驟然失了神。
是血脈中的牽引,讓他二人確認的對方的身份。
青鱗向來膽怯內斂,還是碧璋先出了小院兒。
翻身化作一條青色的蛟龍。
而青鱗也隨之而去。
他二人穿梭在雲間,忽而挨近嗅著對方的氣味,又忽而碰碰尾巴。
“他二人的原型,生得當真相似,我竟是分辨不出。”蕭雲諫不由慨歎一聲。
青鱗算得上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的蛟龍形態自己也是瞧了百年,記得清清楚楚。
可如今看著天上盤旋的二龍,卻是驟然分不清了。
沈遙天亦是附和道:“就連他二人的龍角位置、鱗片顏色……都瞧著十分相似。便好像是——”
“孿生一般。”炎重羽自顧自地接過了這個話茬。
他剛好瞧見沈遙天包含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便朝著沈遙天微微一笑,紅衣勝血襯,得他豔麗得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花。
蕭雲諫介紹了炎重羽於沈遙天。
從前沈遙天是見過青鱗的,隻是那時候,青鱗還生了一張自己的麵孔。
但卻沒見過這個在坪洲府的推波助瀾中,也出了一份力的炎重羽。
炎重羽環抱著手臂,仰頭繼續瞧著在雲端盤旋的二龍。
他是分得清哪個是青鱗的。
青鱗尾尖上有一處缺了塊鱗片,是小時候他與自己鬨脾氣,非要掀下來的。
可誰成想,卻再也沒有長上。
活生生禿了一塊去。
炎重羽眯著眼睛,可也沒將此話同蕭雲諫說。
青鱗與碧璋的原型,是生得太過相像了些。
就算是同族,也有大體的差彆,或顏色、或龍爪龍角。
這其中定是有些什麼蹊蹺的。
終還是二人憶起自己的親人、愛人還在地上,終是又化作原型,踏了塵土。
青鱗激動異常,抓住蕭雲諫的手便說道:“神君,這當真是……”
炎重羽盯了那二人想接的手一瞬,輕咳了一聲。
青鱗有些窘迫地抽回了手,絞了絞衣角。
碧璋雖是眼底仍有喜色,可瞧著卻遠比青鱗穩重得多。
他似是有些憋在心底,思索了許久還未曾說出來。
沈遙天瞧出了端倪,戳了戳碧璋的腰側,問道:“怎得了?”
碧璋搖搖頭,忽而好似下定了何等決心一般,說道:“青鱗並非隻是我族人。他與我……是雙生。”
雙生?
這倒是應了方才炎重羽說的話。
可他們卻隻當是玩笑,誰也沒有當真。
“這怎會?”蕭雲諫疑惑開口,“師伯誕辰於千年前,而青鱗是八百年前我親手自東海之畔撿回來才破殼的,這怎會是……雙生?”
碧璋沒先回複他的問題,而是折返回屋中取出了自己的那枚蛋殼。
青鱗不明所以,可也跟著從衣衫深處扯出了自己那枚。
兩枚蛋殼相互挨近之時,卻是倏地都泛起了微光。
便是沒人將其兩塊擱在一處,它們也相互吸引著,挨近了彼此。
“其實我該和青鱗同時破殼的。”碧璋又道,“隻是出了些差錯,叫我提早了兩百年。我與他同父同母,同時誕生成蛋,不是雙生,又為何?”
蕭雲諫驀地搖了搖頭。
誰能想到這世間事千變萬化,竟還是這般巧合。
隻他未曾留意,炎重羽在聽聞了雙生與那提早了二百年誕生之時——
目光飄忽了一下,似是有話想說。
但卻沒有吐出來。
隻如今不僅是碧璋與青鱗族人相見,更是兄弟相會。
沈遙天提議不若小酌兩杯,也算得上歡喜。
隻他去小廚房取酒之時,卻忽而發現自家的桃花釀飲儘了。
他無奈隻得道:“我現下趕去坪洲府裡頭,打上幾斤來。”
蕭雲諫卻瞧了一眼在場的旁人,驀地笑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