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 程頤身體騰空!一股疾風憑空襲來,將他牢牢控製在半空裡,他失聲尖叫,隻看到疾風那邊蘇銜冷然而笑, 幾分邪意將他襯得形容鬼魅。
“阿苔!”程頤還想去抓謝雲苔,謝雲苔靜下心, 蹲身環過有些受驚的蘇婧:“走, 我們回房喝個熱牛乳,好不好?”
她的聲音止不住地有點輕顫, 但蘇婧乖巧地點點頭,她便還是定住心神,若無其事地帶她回房去了, 沒再多看程頤一眼。
往事不堪回首, 儘快了結才是最好的。
誰若覺得她殘忍也不要緊, 她自己清楚在她與程頤之間最先做惡人的並不是她。
沒過太久,外麵的聲音淡去, 歸於安寂。蘇銜從容地進了屋來, 張口就問:“熱牛乳還有嗎?我也要喝!”
“有的。”謝雲苔起身,拎起小爐上的盛著熱牛乳的小銅壺給他倒了一碗, 他側首,就看到她的手在顫。
謝雲苔強自平心靜氣, 忽而被人從背後一攬,不由打顫,牛乳險些傾出來, 但被背後的罪魁禍首及時扶住。
“難過嗎?”他攏著她,俯首吻著她的額頭輕問。
她想想,搖頭:“沒什麼可難過的。”
為了那麼個人,她隻覺得難過都不值得。
“難過可以說哦。”他低笑著引誘她,“哭也可以的。”
“真的沒事。”她反倒笑了,在他懷裡回過身,手中的碗一舉,“喏,快喝。”
蘇銜挑眉,將碗接過去,抿了口。牛乳裡加了少許的糖,鮮香之餘滲了甜味,絲絲縷縷纏繞舌上。
他一壁品著甜味一壁打量她的神情,不太拿得準她的心情,又道:“你要是難過,我會好好哄你的啊。”
謝雲苔毫不留情地翻了下眼睛:“我才不像你呢!”
言畢她就踱向了蘇婧,伸手:“來,抱抱!”
“……”蘇銜受挫,神情陰鬱。
什麼叫“才不像他”?他為了她好,她還笑話上他了!
再看看阿婧,心裡更氣——為什麼抱她不抱他?他沒阿婧可愛麼?
……的確是沒阿婧可愛。
悵然一歎,蘇銜認命地坐到旁邊去,眼巴巴地看著她將蘇婧抱在膝頭又摟又親。
謝雲苔在他的注視下佯作冷靜——真是的,這人又來了。堂堂丞相跟個小孩子爭風吃醋,也不覺得羞!
她曾暗自揶揄他幼稚,阿婧四歲他三歲。如今阿婧五歲了,他還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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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年關翻過。天氣冷到極處又漸漸轉暖,柳梢抽出嫩芽,花枝綻出新苞。京中有到了做新衣的時候,謝雲苔的衣裙照例有繡娘來給她量,她趁機同繡娘討了兩匹布,自己也動手做了起來。
布料顏色深沉,顯然是男裝所用。蘇銜下朝進屋一眼看到,目光停了一瞬:“給我做的嗎?”說完就徑自反應過來,“哦,給咱爹。”
他記得的,入冬的時候她就親自給謝長遠做過冬衣,盼著父親回來,隻是沒能等到,現在這身自然也是給謝長遠做的。
塞外的戰事已近尾聲,想來不過多時大軍就能班師回朝,這新衣能送到謝長遠手裡了。
“唉……”蘇銜在羅漢床上仰麵躺下去,酸溜溜道,“有人念著真好啊——”
謝雲苔翻翻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麵前去聲討:“你能不能彆總這樣拈酸吃醋?”
“我不能!”他耍賴地翻身抱過軟枕,手長腿長,給了她一個巨大個的委屈。謝雲苔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繃了一會兒,哧地笑出來。
“好啦……”她小聲,“你的我都裁好了。等給爹爹的也裁好,我先縫你的還不行?”
“嗯?”蘇銜翻身坐起來,眯起的雙眼變得狹長,帶著一種深沉的不信任,“你唬我的吧?”
……說得好像她總欺負他一樣!
謝雲苔一瞪,轉身接著裁衣服去了。
蘇銜僵坐了會兒,喜悅在心頭漫開。這種喜悅上次出現是他從重傷中醒來,看見旁邊有個傻子哭唧唧地怕他死。
有人念著真好。
咂一咂嘴,他罕見地大度:“先給咱爹做。”
謝雲苔眼簾抬了抬,又低下:“誰是你爹了,不許瞎叫!”
“早晚的事。”他沒臉沒皮得行雲流水,“等大軍回朝我就提親……”說著又有幾分緊張,“謝雲苔你會答應吧?”
謝雲苔抿一抿唇,隻問:“倘若我爹不答應呢?”
蘇銜眉心微跳:“你先說你願不願意。”
她緘默不言。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之前的幾個月,她仿佛在自暴自棄醉生夢死,但現下大軍回朝的日子一日日近了,她心裡愈發地亂,瞻前顧後拿不定主意。
理智來說,她仍覺得自己嫁他不妥,因為他一旦變心她毫無退路。他這樣的身份,就是納個妾怕是都要比她出身更高,給他當正妻哪有那麼容易?
可是心動起來,理智什麼都不是。
悶了半晌,謝雲苔呢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讓我爹點頭,我沒什麼不願意的。”
“這是你說的啊!”蘇銜長鬆口氣。
她認真點頭:“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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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龍抬頭。
關外的又一場廝殺進入尾聲,血腥味延綿數裡,喊殺聲漸漸淡去,傷兵的慘叫與呻|吟卻久久不散。
幾位將軍在營帳間踱了一圈,緊鎖地眉頭久違地舒展開來——他們原都以為還要再打上幾仗,朝中卻突然傳來了消息,敵軍降書已送至京中,大軍即可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