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訴說了平生所誌,然後為表歉意,還將幾位的詩,稍作修改,惹得小姐、老婦等人一開始還有些不願,待聽到詩人緩緩講來,皆拍案叫絕。
僅僅是換了一兩個詞,或者調換了一下語序字義,就讓她們的詩更上一層樓。
這樣一改,讓原本八成好的詩詞一下子精彩了十成十,底下的食客聽著,更是讚歎不已,精妙啊,太精妙了!
倒是二樓的張翰文臉霎時難堪起來了。
彆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
這詩人分明是將他曾經稍加改過的詩,又改了回去。若是剛剛小姐等人念的詩,是他改好給眾人展示過的,那這詩人所言,則皆是那些人的原詩!
這樣的做法無疑是打他的臉,張翰文自認這些詩最精妙的地方就是他所修改的詞,現在被這詩人一一抹去,仿佛是剽竊詩詞的遮羞布被公然揭開。
他感到一陣巨大的恐慌和憤怒,可偏偏還要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裝作淡定的樣子,
張翰文難看的臉色讓林照櫻微微一笑,她將目光落到戲台上,《鬨春風》雖然已經演過了大半,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出戲才剛剛開始。
台上詩人正說著,忽見有一群人破門而入,正是官府的捕快衙役,他們魚貫而入一看便是要押解犯人,台下看客心說,小姐等人都是本地的身份清白的富戶,難不成這位詩人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想到幾個捕快直接把茫然地小姐、丫鬟、婦人和歌舞伎架住了。
看客也如小姐一般疑惑,詩人則展扇與官府的人言,這幾人不是真正的小姐和家奴,而是妄圖奪段家家產而易過容的盜賊!
他在這位假段小姐拋繡球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她身邊的老婦有一雙大腳,走起路來更像是個男子。
誤打誤撞被砸中了繡球,進了段府,更是察覺到諸多不對。
落了塵土的梳妝鏡,如狼似虎的段家小姐,不通音律的歌舞伎,以及地窖裡傳來的輕微聲響等等,都讓詩人越發警惕。
在聽到幾位女子所吟之詩,詩人才算真正窺得她們的真麵目,將她們詩中的突兀之處替換之後,剛好可以發現這些替換前的詞可以連成一段話:“斯人賊也,小姐困,望報官。”
捕快順著幾個小女子麵皮與下顎連接處一揭,果然都露出了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婆婆和丫鬟甚至都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這可驚壞了他們!
來到府衙嚴加拷打,這群桃花盜才算招了實情。
原來是段家老爺家財萬貫,偏偏妻子早逝,隻得一女,前幾個月患了眼疾,目不能視物,聽說了這件事的桃花盜賊,就想出了一招偷梁換柱的妙計。
她們易容成小姐和了解小姐秉性的婆婆丫鬟的模樣,把真正的段家小姐等人鎖在地窖之中,每日裡學著小姐的模樣,隻等段老爺一朝歸西,好謀得百萬家產。
偏偏這老爺雖然眼疾嚴重,硬是撐著一口氣不肯歸西,道未見女兒嫁得到良人,咽不下那口氣。
她們隻好想了個拋繡球招親,隻待新郎官招贅到段府得到家產,就將其毒死,坐享段府榮華富貴。
剛剛念得那些詩,也是她們為了貼合小姐喜好風花雪月的樣子,逼著真正的段小姐給她們作得,哪想還藏有這樣的精巧之處!
終於,詩人和捕快們從地窖中救出了真正的段家小姐,與之前的假小姐長相一樣,但周身氣度嫻靜美麗,哪怕曆儘磨難,但大家閨秀的風姿顯露無疑。
以前隻看到假小姐還不覺有什麼,但如今真假小姐一對比,才發現真真是牛驥同皂、鸞梟並棲、鳳梟同巢。
之前的假小姐,在真的麵前,及不上對方一分一毫。
段家小姐哪怕此刻虛弱疲累,也堅持著對詩人盈盈一拜,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詩人依依呀呀唱曰:“容可掩,然後器質難掩。”
“身可掩,然後才學難掩。”
“左右侍人可掩,然後品行馨芳難掩。”
“嘻!斯人也,則不愚如彘,奪他人物飾扮,二步言三句即見惡臭,雖得他物以顯。終是有識破者,則罵極論,竟為惡,臭名昭著爾。”
容貌可以偽裝,身形可以遮掩,但真正的才學和品行是偽裝不了的。
某些人蠢笨如豬,粗鄙惡臭,就算靠抄襲剽竊他人的詩詞獲得了短暫的風光,但他的卑劣是刻在骨子裡的,隻看他走兩步,說幾句話,就能看出來。
待他日被人識破出來,迎接他的隻有被眾人唾罵,鼠竄狼奔,最後惡有惡報。
二樓的張翰文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來,雙目赤紅盯著台上的戲子,像是要活撕了那個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