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元夜(2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13881 字 9個月前

吳宮人接到章昺,臉上心裡全是歡喜,一喜之後表情又變得怯怯:“殿下,今天是元夜,不去王妃裡嗎?”

章昺臉拉了下來:“提她做甚?”章昺對呂氏評價,是成親天最高,之後一直持續走低,生兒子時候他感覺不是欣喜而是解脫。才在親娘裡領完了訓,來又聽到老婆,章昺心情變差了。

吳宮人依舊柔和低語:“您今天要留在這裡,明天怕是不好交待。您不好交待,我也沒法交待。”

章昺呆站著,閉上眼睛,捏緊了拳頭。

吳宮人也不管他看沒看到,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殿下,咱們就體恤彼此吧。大正月,彆氣著娘娘。王妃是娘娘為您選賢妻……”

“夠了!”章昺一聲低喝,張開了眼睛,看到愛妾梨花帶雨模樣,想到她受欺辱,暗罵一句,阿娘給我選什麼賢妻?

吳宮人忍淚吞聲,抽噎了兩下。

章昺忽然問道:“王妃是賢妻,她對我有何益處?”

吳宮人怔了一下,道:“為您誕育子嗣,為您操持家務,承奉祭祀。”

“還有呢?”

吳宮人又想了一想,試探地說:“親上加親,維係姻親。”

“還有呢?”

吳宮人跪下道:“殿下莫要再為難我了。”

章昺俯身將她擁起,在她耳邊低語:“告訴我,嗯?”

“兩代外戚,代代顯貴,”吳宮人也輕聲說,“這樣事情,史不絕書。如果可以,還會想三代、四代、五代……代代捆在一起,世為婚姻,與國同長。”

章昺幽幽地接了四個字:“江山有份。”

吳宮人打了個哆嗦,從他懷裡縮到地上跪著了。

章昺抬起手,摸了摸她頭:“早些睡吧,我去王妃裡。”

說著,竟笑了。

章昺走後,吳宮人整個人癱在了地上,直到一個宮人打扮年輕女子過來扶起了她。吳宮人牢牢攥著來手,低聲問:“小謝,我這樣說,對嗎?”

“小謝”輕聲說:“很對,很好。是她們先不給我們活路!”

今天太子妃說一千道一萬,卻沒能解答章昺心中疑問:難道讓我娶呂氏,也是為了我好?對我有何裨益?是我靠外家穩定地位,還是外家靠我得享富貴?

現在他懂了。

章昺麵無表情地進了呂氏正房。

呂氏今天闖了個禍,沒想到婆婆沒有提著耳朵叫她過去訓一場,丈夫還轉過來陪她了,內心十分驚喜。快奔了幾步,幾乎是小跑著往門口迎去,迎了一半,又悄悄放慢了腳步。

“喲,我道是誰?你還知道過來?”呂氏高興完了,便如所有認為自己有寵人一樣,忍不住拿一下喬。

章昺扭頭就走,跑去書房睡了。躺在書房床上,章昺想,究竟是誰覺得阿娘竟是個賢妻?能夠將內宅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今天說事兒,絕不能聽再聽母親!

太子妃是他親娘,搞得他娶了呂氏這個糟心貨,他命,他認了,誰叫婚姻是父母之命呢?公孫佳又不是東宮女兒,憑什麼聽她?細細一想,太子妃安排這些婚事,有一對算一對,全是怨偶,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從這茫茫人海裡選來這麼些不對脾性人來組成夫妻。

章昺一夜翻來覆去,竟然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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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公孫佳知道,因為她讓太子妃與章昺母子生了隔閡,她一定會去佛堂認認真真上三炷香。

不過她並不知道有這件事,暫且高興不起來,且得先安慰自己親娘。

鐘秀娥是個暴脾氣,現在認為小女兒有指望,對公孫佳尤其上心。今晚觀燈時呂氏鬨這一,讓鐘秀娥非常惱火。當時皇帝在身邊,她不太好發作。用她話說,她是“做了他快四十年外甥女”,很知道皇帝脾氣,這個時候鬨起來,舅舅是要打人。

她當時忍了。

結果女兒還得跟太子妃講好話,還得“體諒”!

馬車一宮,她就開始炸了:“太欺負人了!他媽!個小賤貨她千萬彆死爹,呂家老王八千年萬載!紅毛綠龜!”

公孫佳悠悠地道:“彆生氣,今晚這事兒,該知道人都會知道。她好過不了。”

“也憋屈!個人給燈,不許掛,晦氣!”

“好。放到佛堂,念幾卷經。”

鐘秀娥笑了:“這個好,驅驅邪就燒掉。”

回到了公孫府,公孫佳今年帶回來燈還挺多,於是吩咐:“給他們都分一分,也見見宮裡新樣子。”

母女倆院子裡各揀了大型走馬燈之類,單良、榮校尉等也各分了一盞。鐘秀娥真把太子妃賜燈扔到了佛堂。

公孫佳回到自己院子,不期然透過兩院之間月亮門,看到隔壁院子還有燈光。想了想,指著一盞燈說:“這個放到普賢奴裡吧。”阿薑道:“又心軟了,小……丫頭還算老實,我給他送去。”

“唔,我也去吧。”

“咦?”

鐘秀娥生氣,公孫佳倒沒麼氣,她隻是有點厭煩,一個正月,她跟宮裡混這麼久,兩場宴會,淨跟傻女人歪纏去了,簡直浪費生命!一點也不想再過著這種日子,她心裡有了一個想法。

正巧,看到了元崢房裡亮光,就想跟他說說話。

元崢一直很乖,縮在自己屋子裡不來。他知道自己身處公孫府後宅,一旦行差踏錯就沒有“以後”了。元夜是熱鬨,阿青她們喊他門看花燈,他推說背上摔到了,痛,並沒有門。

不意公孫佳回來了,竟過來看他了。

元崢開了門,局促地站在一邊,並且將門打得很開。與姑娘說話,他就很注意這個細節。

公孫佳並沒有注意這個,示意阿意將一盞宮燈放下:“喏,宮裡帶來,掛著照亮吧。”

元崢開心地笑了:“哎。”

“你笑什麼呀?”

“您很好。”

“不錯,敢罵我了。”

元崢想了一下,說:“不是好人,但是真很好。”

“這話你說過一遍了,我也記下了。問你一件事情。”

“是。”

“你說隻認父親不認祖父時候,是怎麼想?怎麼下決心?”

元崢深吸了一口氣,抬眼與公孫佳對望:“我沒有退路了。這樣對我最好,如果苟且一時,接下去歲月不過是零刀碎剮,消磨意誌罷了。每一刻都是煎熬。”

公孫佳大笑著門:“把門關好,天還冷呢。”

阿薑驚愕地追了上去,扶著她:“主人?藥王?你……怎麼這麼開心?”

“我想跟阿爹說說話,走吧,去祠堂。”

這是家裡小祠堂,公孫家品級擺在兒,即使這一家沒有“列祖列宗”隻供著公孫昂一個,它該有還是都有,且有足夠規模。地方就靠近佛堂,挺方便公孫佳召喚兩位師太過去作個法事之類。

今夜,外麵燈火燦爛,府內卻安靜得很,公孫佳還是跟阿薑兩個人,打著燈籠到了祠堂。

阿薑道:“我讓他們先點炭盆。”

“不用,就兩句話事兒。”

阿薑好奇地提著燈籠站在一邊守著,祠堂裡點著一盞長明燈,火苗輕輕地跳動,火苗周圍是溫暖橘黃色,幾尺之外,越來越暗。公孫昂牌位恰在這暖光中心。

公孫佳仰著臉,對著牌位,幾息之後便說:“好了。”

阿薑確認了一下:“這就說完了?”比上回在佛堂裡“跟佛聊聊”還短呢?

“嗯。”

就一句話,有多久呢?

群傻女人太煩了,我不想消磨在這些破事裡,我要做定襄侯。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章昺同學是有親爹、親爺爺的人哈,不至於蠢到親媽說啥就是啥。

如果他蠢了,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大家看他蠢,是因為他沒有學過馬列,且……不像大外甥一樣學過古代史,很多慘痛教訓在他那會兒還沒發生呢。

當然大外甥學過了古代史,也不大有用。

公孫佳大概是:爺不陪你們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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