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父之後的第個生日,意義與所有的生日便不相同。
公孫家將請柬發了出去,接到的人都得掂量掂量其中的意思。有些已經看得明白的,當時就來了。另些更明白的人,沒等公孫家的帖子發出去,他先派了心腹人或者是子侄送了壽禮過來,再奉張自己的名帖,讓心腹子侄送禮的時候打聽下——到時候方便咱們過來賀個壽不?
單良盤點了下,發現除了些已經北上布防的舊將,公孫昂的親朋故舊們,多少都有所表示。即使不親自來的,帖子也到了,絕大部分以當家人與當家主母兩人的名義遞了帖子來,並不全當她隻是個閨閣女子的待遇。
單良口中嘖嘖有聲:“嘖嘖,我知道定會有人給幾分麵子,這麵子給得也太齊了,看來呀……安國公是真的要北上,陛下對防務還會有調整的。咱們就想清清白白請個客吃個飯,總有些大事兒給攪和了,我算是怕了陛下了。”
公孫佳道:“何必鑽這個牛角尖兒?有大事的時候還有人能想到我這兒還配他們花點心思,我也算知道自己還配被人提起。何況這些人也不是全然無心的,好些人也時常想著咱們家。隻不過我的路比彆人難走,不得不多留幾個心眼兒罷了。”
單良道:“也是。哎,這容家十九郎過來他也不怕尷尬?”
公孫佳將他手裡的帖子接了過來,容逸是代他父親容尚書來的,並且表示也想過來“拜壽”。公孫佳這裡,上門的大多是武將,與他個世家公子十分不搭。公孫佳笑道:“八郎是定會來的,不會冷場的。”
說得單良也失笑:“八郎喲……赤子之心。”
公孫佳道:“到時候咱們就還照原樣招待。對了,阿榮,我想讓你陪大哥北上走遭。”
榮校尉沉默了。
單良道:“安國公不容有失,小榮跟著他北上也是保他,小榮,你跟著安國公,也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你有了出息,也好幫幫藥王不是?”
榮校尉道:“我沒有想自己,我走了京中怎麼辦?”
單良將單薄的胸膛挺:“這不還有我呢嗎?”
怕的就是你!你這貨隻有點歪心眼的聰明,我還怕你帶壞了主人呢!
榮校尉道:“北上必要帶些老手,老手去,小林坐鎮京城有些吃力。我掌的不止是京城,烈侯放在各處的探子雖不多,也是我聯絡的。而且……北上也未必能夠建功。”
說起軍事上麵,榮校尉比單良要更懂些:“安國公此行第要務是安全,他經驗又不足,我的長項也不是衝鋒陷陣。做探子的,沒名沒姓才最好。”
公孫佳道:“我是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代我北上。咱們對北方的消息知道的還是不多,這樣不行。”公孫佳在情報方麵隻信個榮校尉,榮校尉之前的情報從沒有過重大失誤,且又從小在公孫府,知根知底,不用他用誰?
榮校尉想了下,道:“那我帶半新人、半老人,權當練手。”公孫佳有了做定襄侯的打算之後,榮校尉心裡認可了,就將她當作嗣侯來待,嗣侯以後也要考慮到建功立業,榮校尉就要為她在軍中鋪路。
公孫佳道:“好。你隨我來。”
榮校尉看了單良眼,單良回了他個莫名其妙的眼神,搖了搖頭。公孫佳已取了串鑰匙,扶杖前行,兩人徐徐跟在後麵,調小了步伐,跟得比大步趕路還要累些。
公孫佳將他們領到內庫門前,對守門的人說:“開門。”
這裡單、榮二人都來過,堆積了許多好物,為了保存物品,裡麵很是乾燥,由於牆壁很厚,在夏天顯得特彆陰涼,大不大覺得出乾燥了。裡麵的光線不是很好,公孫佳說:“掌燈。”
阿薑親自掌了盞羊角燈,公孫佳將他們引到存放兵器的架子前,對榮校尉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些都是阿爹的收藏,你挑兩樣順手的。”
榮校尉忙說:“不敢!烈侯的收藏,怎麼能……”
“他收藏這些,又不是要給我吃的,挑,定要拿順手的。甭管什麼上古遺存還是仙兵利器,隻要你用得慣,它就是你的了。在我這兒,你比這些破銅爛鐵金貴。”
榮校尉心情激蕩,大口呼吸了幾下,有點迷茫的張望了下,公孫佳覺得新鮮極了,她從來沒見過迷惘的榮校尉,笑道:“要是不知道什麼好,就都試試,要趁手才行。再不行,就都帶走。你是最金貴的,要安全的回來。”
榮校尉道:“是!”
公孫昂的兵器收藏,有部分在下葬的時候作為陪葬起埋了,留下的也都是好東西。榮校尉算半個武人,東摸摸、西碰碰,漸漸入神。公孫佳與單良誰也不去摧他,看他挑選時間的長短。
榮校尉似乎更擅長用稍短些的兵器,又喜歡用些小巧的弩,他挑出幾樣來,猶豫不決。公孫佳道:“走,去演武場。”
到了演武場又試了回,榮校尉最終放棄了□□,又在柄不足尺的短刀與柄匕首之間猶豫。公孫佳道:“都帶上,甭那麼小家子氣。”
單良驚訝地看了她眼,公孫佳也莫名其妙了:“乾嘛?”
單良笑笑,心道,上回烈侯讓人挑東西,也是這麼個口氣。
榮校尉道:“弩就不用了,我還是去尋軍中常手的小□□更趁手,這個比尋常用的好,射程遠又易瞄準,但是它配的箭要特製,不方便尋。”
公孫佳道:“順手就帶上,庫裡有多少支配的箭都帶上,用完了回來再配。要是不方便,就扔了。物件還能比人金貴?”
榮校尉將幾樣兵器在身上藏上,不時小幅度地調整適應,臉上不顯,眼睛裡直透出笑意,說:“這就夠用了。”
公孫佳道:“還不夠。鎧甲還沒有選,還有馬。都配齊了。”
榮校尉個勁地說不用,公孫佳乾脆手指:“去挑。”
單良笑著勸:“快去快去,要聽話~~~”口氣賤得要命,榮校尉真想拿這缺德鬼來再試回刀。
榮校尉配齊了行頭,公孫佳還怕自己有什麼疏漏,她從來隻是看彆人準備,沒有親自給遠行的人準備過東西,又念叨了回,單良也說:“都全了。”
公孫佳這才停手,說:“行了,上冊登記,把這幾件兒記下來,彆到時候報了丟失就煩人了。”
阿薑道:“是。”
榮校尉就身新行頭,站在了公孫佳的身後,陪同她出席生日宴。
~~~~~~~~~~~~~~~~~
正日子的時候,鐘佑霖、鐘源都提前到了。丁晞也記得妹妹的生日,早早也到了來幫忙,帶著個餘盛在門口迎賓,甥舅倆都有點呆乎乎的。
餘盛天天讀書,老實得跟個鵪鶉似的,站在門口又像半截石獅子,隻恨自己蠢:親娘啊,這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呐?傻白甜,她能有這樣的排場嗎?這不是靠長輩寵愛才能有的,對吧?對吧?
丁晞眉頭微皺,他早來見公孫佳,發現妹妹身男裝,頭發用銀冠束起,儼然個白麵小郎君,除了柔弱了些,賣相比起詩禮大族家的公子也毫不遜色。
但這是個姑娘!她過生日,還穿男裝!
丁晞就說:“你這身,不合適。”
公孫佳道:“我就不能裝男裝了?”
丁晞很講理:“你要踏青、騎馬、遊玩,穿男裝也無所謂。正經做生日,哪有穿男裝的?就算是阿姨,她做生日也要好好著裙釵。”京城裡有名的幾位玩得野的女人裡,姨媽鐘英娥也能算得上號,公孫佳接觸的也就這位,丁晞就拿她舉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