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道:“我就穿。”
這個妹妹強迫不得,丁晞沒能改變妹妹的主意,站門崗站得很糟心。自己親爹那點子遙遙無期,親妹妹又到了鬨彆扭的年紀,就愁。他看了眼鐘源,本想請這位表哥教育下妹妹,想到表哥要出征,又怕耽誤他的正事,顆心打了許多個結。
站在門口迎賓,沒多會兒,鐘祥又到了。丁晞與鐘佑霖等人都迎了上去,丁晞直白,問道:“外公,您不是不來的嗎?”
鐘祥將眼睛瞪:“誰說我不來的?不會說話!”
丁晞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鐘祥大步走了進去。丁晞跟在身後,小聲說:“藥王今天穿的是男裝。”
鐘祥道:“挺好。”轉過頭來看了他眼,歎了口氣,“你呀,就是太較真了。”他從這外孫身上看不出什麼天賦,平庸就是他的特色,看著就讓人心口發堵。鐘祥道:“你們忙去吧,不用管我。”
丁晞比喬靈蕙還要透明,被忽視慣了,又提著外甥去門口站著。
好容易人到得差不多了,裡麵開宴,丁晞的位子也靠前。他已打了“哪怕這餐飯不吃,也要看顧好賓客”的主意,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又坐不住了——這附近的賓客,他怕招待不周。
公孫佳親自調整的座席,對自己的親哥哥總有幾分香火情,親哥哥應該是與舅舅、表兄、表姐夫等人坐堆的。但是公孫佳讓他不止與自家親戚近,還安排在了鐘佑霖附近,兩個人陪容逸。
她哥哥天份並不高,人還古板,公孫佳就取他“古板守禮”這條,放在容逸身邊,好歹混個臉熟。啥時候這個傻哥哥萬有個失誤,讓容逸見著了,能搭把手。容逸近來又官升了級,正經的青年才俊,鐘佑霖越發崇拜他,熱情得丁晞都不大搭得上話。
原本賀壽的人,是看亡者麵上,二是知道幾個月前有不少人通過公孫佳得到了機會,三是有些人曾在公孫昂麵前見過公孫佳,也要給這個遺孤撐場麵。本是做好事兼結善緣,不想鐘祥直接到了,他是太尉,豈不就是個近在眼前的善緣麼?
也都奉承。
鐘祥的氣質十分適合與武將交流,有人上前祝壽,他也端著酒杯,問上兩句:“你是張參讚吧?前年巡防,你乾得不錯。”
公孫佳道:“外公,你說的是那個小張參讚,這是大張參讚,是去年春天南下剿水寇的。”
鐘祥對這些武將大致有數,他管的事太多了,如果官階不夠高,細節上難免有些出入。這部分就是公孫佳的長項了,她手裡的牌並不算太多,格外的珍惜,每個人的來曆她都知道,甚至還能知道某校尉是個孝子,他的母親才過了七十大壽。
鐘祥十分滿意!各路將領也都心中有數,再想想當初喪禮上,她幾乎能認出所有的人,覺得自己是來對了。容逸麵應付著鐘佑霖,麵將這副景象儘收眼底。對投過來的好奇目光報以溫和的微笑,又轉過頭去問鐘佑霖還寫沒寫新的雜記。
鐘佑霖道:“妹妹近來在調養,哪有精力讀許多的書?我本是為她寫這些的,等她好了,再拿與她看。”
容逸心道,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她沒精力讀你的閒書,就有精力記下這許多的將領?沒精力讀閒書,就有精力給你精選美文編撰成冊,給你糊個才子的名聲?
鐘佑霖臉上的擔心又不是假的,容逸隻能說句:“八郎自己修身積德,是有福之人。”
“咦?怎麼突然說這個啦,我是公主的兒子,當然是有福氣的,要是有再多些,我倒想均給妹妹,讓她身體好些。”
旁丁晞在肚裡打著草稿,琢磨著哪句自己能插話,冷不丁聽了這聲,插話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沉默到了最後。
宴散後,有留下的借宿的,也有離開的,丁晞幫著將人送走,才發現表哥鐘源等幾人又住下了。他沒有在意,外公家對公孫佳總是格外的照顧,這是人之常情。第二天早,他早早起去衙門,這天還有天的宴請,請的是女眷,他就沒有再來。
鐘源直住在公孫府研究公孫昂留下的那些戰例,將這切都收入眼底,心道:難怪阿翁要栽培藥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第二天的生日宴,公孫佳又換回了女裝,還是原先的打扮,隻是隨手多掛了兩件佩飾而已。鐘源在外麵忙碌,與妻子打了個照麵,互相使了個眼色。延福郡主會意,拖過了鐘英娥的女兒章晴,道:“切有我們呢。”
鐘源道:“不要吵架。”
“知道。我與她們打的交道,比你多呢。”延福郡主嗔了聲。她說的是紀氏姐妹倆,公孫佳辦宴,都是提前通知,紀氏姐妹也接到了她的請柬,互相打聽,在容瑜生日宴上見過的人,公孫佳都送了帖子,她們也就趁勢來了。
姐妹倆也私下商議:“有些奇怪,為何阿婆總是我們親近公孫氏?”又不說原因,兩人帶著模糊的命令也無法把握個分寸,隻好走步算步。
到了公孫府,發現她們的親表妹沒有來,旁的容家的姑娘都沒有到,容瑜與江仙仙姑嫂倆倒是到了,江仙仙還帶著自己的個娘家的表妹——趙琦,是趙司徒的侄孫女,也是參加容瑜生日會的姑娘之。趙琦與容瑜也有親戚,大家族交叉通婚,她還是容瑜的表姑輩。
就算不清。
江仙仙與公孫佳很親近,公孫佳“休養”的時候兩人也沒斷了往來,江仙仙給了公孫佳不少私房養生辦法,傳承數代的大家族在這方麵實是暴發戶們比不了的。公孫佳手上散漫,除了沒再乾拆了人家鋪子的油鍋請客的事,搜羅來的珍本孤本也沒少與江仙仙分享。
江仙仙與公孫佳幾乎要靠在起說話,看得紀瑩姐妹倆嘖嘖稱奇,延福郡主走了過來道:“頭回來吧?走,我帶你們入席。”她和章晴今天的任務就是看著這兩個人,陪客身份足夠。
除了她們,公孫佳的舅母們也到了。公主們的過來,讓“新朋友”們對公孫佳究竟有多麼的豪奢有了新的認識。而“新朋友”也讓前來道賀的舊部女眷大開眼界。
江仙仙低聲說:“你這事,有點辦岔了。”
公孫佳抬眼望她:“怎麼了?”
江仙仙道:“我們,連阿瑜,阿琦,都是朋友晚輩,你做這樣場麵的生日,公主、郡主與夫人們請次,我們這樣的再請日,才好。”
公孫佳笑道:“都說是我朋友了,那就當得與人平起平坐。”
“你……”
“嗯?”
江仙仙笑撫她的頭頂:“還是這副脾氣。”容府總有些擔心,今日見,她還是那個她,江仙仙放心了。說:“這邊我們也會照應的。”
“好,多謝。”
招待女眷們其實不比招待她們的丈夫、父兄複雜,許多人總以為女人都是小心眼兒,件裙子撞色了就要往對家身上潑碗茶逼人換了。其實……這會兒有許多流行款,至少有七個命婦穿了同款的豎條裙子,潑茶是潑不過來的。
最重要的是位次,次序排完了,最基本的任務就完成了。上麵幾位公主王妃鎮著,什麼毛病也沒有。隻有紀瑩姐妹倆,心裡點數也沒有,彆人或是來交際,或是來給親戚撐腰,或是真朋友聯係感情,她們倆都算不上。
有心當成也是來交際的,可姐妹倆又不傻,明明感覺到了自家長輩背後在做文篇,真將場生日酒吃得如坐針氈,還要佯裝無事。公孫佳又額外的照顧她們,因為上次她們給公孫佳講解了不少東西,這回公孫佳原樣照搬過來,還問她們是否地道。
紀瑩覺得,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捱到了宴散,姐妹倆坐上車,紀英先開口了:“阿姐,我總覺得不對勁兒,阿婆讓我們來看什麼呀?他們在打什麼主意?總這麼看著,能看出什麼來?”
紀瑩搖頭道:“我也不知。無論是讓我們學她——也沒什麼好學的,還是讓我們防她——又不講防什麼,都不該是這樣的。我怕家裡的主意,不太好。”
紀英道:“能有什麼不好的主意呢?咱們家總不至於做出謀算孤兒寡婦的下作事。”
“彆瞎猜。”
“還說我,你不是也猜了嗎?不如回去問個明白吧,縱然挨罰我也認了。次說得不清不楚還罷了,兩次還是不清不楚,我的心撲撲的直跳。你看今天這個排場,公孫小娘子溫柔可愛如往昔,她身後那些人,哪個好相與?常安公主都來了。下次要再遇到比這更驚人的事,我未必能撐住,你也不定能吧?”
紀瑩沉默了陣,快下車的時候,點了點頭:“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