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道:“怎麼會呢?”
汪鬥苦笑道:“耕牛、種子、材料都想到了,連藥材都有了,我是想不到藥的。”也是真的服。眼前這位君侯,嬌氣是真的嬌氣,見天兒坐在車上都嫌累的主兒,體貼又是真的體貼,如果不是她主持,這些人到現在得折掉三分之一。一個冬天就夠他們受的了。
公孫佳隻好換了話題,問他一些鄉間生活,這個汪鬥可說的就多了。公孫佳自己莊上有佃戶,那些都是歸她管的,與地方官府不打交道。汪鬥的生活更能顯出官府的問題來:“催租也不是衙門來催……”反正就是,他們不但給國家繳稅,還要欠大戶一些錢糧,還不上就官府來抓人……
公孫佳慢慢聽著,多少知道了一些地方小吏的操作。
如此走了數日,這一日,公孫佳有事要問汪鬥,發現他不在,命人去尋他。過了一刻汪鬥才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神色有些緊張。公孫佳問道:“出什麼事了?”
汪鬥道:“君侯,有個婆娘快生了,這……”
現在正在趕路呢。
公孫佳隨口道:“給她一輛車,紮營的時候給她個單獨的帳篷,找個有經驗婆子給她。”
汪鬥大喜過望:“哎!”快步跑了出去,過了一陣又跑了回來:“生了!”
阿薑忍不住笑了:“這麼高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後半截話她知道不太好,生生咽了回去。
公孫佳搖搖頭:“紮下營來咱們去看看。”
長途跋涉怪無聊的,這一程走得並不艱難,在隊伍裡的人都是經過了一次進京的行程,此行又比冬季行軍容易些,並不太費神。到得晚間,親衛們紮營,公孫佳也不入城,命汪鬥帶路,去看那產婦。
汪鬥驚訝道:“帳篷沒搭好的,還在車上,那裡醃臢得很!才生產的婦人,不吉利的。”
公孫佳奇道:“這有什麼不吉利的?走吧。”她就不忌諱這個。
生產完的婦人很是疲憊,一個婆子端著個木碗,裡麵盛了碗清澈的液體來喂她。見公孫佳來了,婆子嚇得不輕,啪地跪了下去,手裡水還灑了,碗在地上滾了好幾個滾兒,也臟得不能用了。
公孫佳看這水都沒冒丁點兒熱乎氣兒,更奇怪了:“就給她吃這個?這是什麼呀?”
就是清水!
還是阿薑出馬,才把事情問明白了。才紮營,沒熱水,就這麼先解個渴。等燒了熱水再說。汪鬥說:“還是能吃得飽的。一會兒熬白米粥哩。”
公孫佳沉默了一下,說:“從我飯裡給她撥點——”阿薑馬上補上:“有隻雞燉著也就好了。”
公孫佳道:“那就每頓……”
阿薑又說:“兩、三天有一隻就行了,多了她也吃不完。”
公孫佳道:“你安排吧。呃,像她這樣的,還有麼?”又有點生氣,“都怎麼搞的?也不把產婦報給我!人口繁衍是件好事。”她想起了喬靈蕙,又加了一句“有孕婦也報上來吧,你看著辦,給她們補一點東西。”
阿薑道:“好。也不宜多,分到她們嘴裡就好了。”乾這個阿薑比公孫佳在行多了,她知道,如果給得多了,這好東西落誰口裡就真不一定了。
公孫佳點點頭,伸手輕輕點了點小嬰兒的臉蛋,說:“好小一隻。”還挺醜的。她不動聲色收回了手,說:“小孩兒要吃什麼?”
阿薑笑道:“他娘有奶水就行啦。”
“哦。”公孫佳抬腳走了。
汪鬥對女人們擺了擺手,小步疾走,跟了上來。公孫佳回頭問他:“你跟過來乾嘛?他們還是願意聽你調解的,留下看著唄。”
“他們那點子事兒,自己就能辦好啦,我給您牽馬。”
公孫佳扶著杖歪頭看他:“啊?”
汪鬥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牽馬是順口的話,跟戰將說話,給人牽馬就是服氣了。他一時忘了,公孫佳雖也是個會帶兵殺人的,卻是常年乘馬車坐步輦的。
公孫佳失笑:“今兒這是怎麼了?”
“您對人好,關愛我們這些罪人。”
“不是,”公孫佳說,“我不知道怎麼關愛人。想做,就做了。我在那兒,她們都不自在,不如走了的好。我對她們,還不如一頓飽飯管用。”
汪鬥咂摸這話,怎麼也咂摸不明白這裡麵的意味,心裡卻湧上一股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感覺。他覺得這位出格的君侯與人不同,這種不同又挺好的,至少,她不作踐人呐。
公孫佳突然說:“想牽馬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有些可惜。你還是先騎馬拚殺吧。”
“哎!”
汪鬥到底也還沒騎上馬,依舊坐在車轅上,心裡倒拿了個主意,等安頓好了,他就追隨公孫佳算了。這條命算是人家給保下來的,他拿這條命來還,也是理所應當的。
汪鬥下決心的時候並不知道,他表現的機會就在眼前——
又過數日,隨著行程前移,隊伍裡生病的人多了起來。老弱婦孺一多,病人就多,加之開春,犯咳嗽的人也多。公孫佳自己有禦醫跟隨,這些人就很麻煩了。公孫佳命就近招些遊方郎中,或是附近村鎮的大夫來。
這些醫生的水平一般,也就治個差不多的病,手藝不好還能給人治死了。不過窮人一般也沒什麼藥吃,有點藥煎一煎也能有效。
阿薑一見疫氣起來,說什麼也不肯讓公孫佳再去“關照”病人。公孫佳道:“我也沒想去看病人呐!把郎中叫來我看看。”
硬湊了十來個郎中,差不多也夠了。
就是郎中出了問題,公孫佳在自己的帳中接見郎中,行完了禮,說不兩句話,兩個郎中突然動手,將手中的藥箱砸向公孫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