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驚訝地問道:“你怎麼想起說這個來了?”
趙錦道:“丞相知道的,我這幾年的學生出來都是要做官的。”做官嘛,就什麼官都會做。其中有眼色、有良心的,即便做了官也不會忘了老師。哪怕她是個官場中的另類——女性,他們也照跑不誤。
都是一些初入官場的人,往老師家裡去,不免有人請教一二做官的技巧,說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其中有一個是供職太醫署的就提到,他們在為章嶟采辦藥材以供煉製丹藥。
服食丹藥這事兒並不罕見,不過公孫府裡沒人吃這個,公孫佳的熟人裡倒有不少吃這玩藝兒的。吃得最瘋的一個就是朱瑛,吃得自己差點升天。彆的親友零星也嗑點兒,嗑得都沒朱瑛這麼豪放。連容逸也偶爾吃一點,據江仙仙說,這玩兒養顏美容,嗑得人皮膚白裡透紅的。不過公孫佳不吃這個,她正經藥都還吃不過來,也不用這玩兒來美白,她常年白得半透明。
所以公孫佳說:“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趙錦道:“正常的丹藥有,邪門的也有,有幾味有壯-陽的功效,這東西可不能亂吃啊!血氣上湧,容易出事的。”
公孫佳道:“他……不行?不至於吧?不是才冊了兩個小才人嗎?”
趙錦輕輕地搖了搖頭,提示:“後宮爭寵,多有用上這些手段的。下官擔心,這是哪個妃嬪掇攛。丞相最好留意,還有,不要當麵對陛下提及,暗示都不要有!男人最聽不得這個話,他會記一輩子的。”
公孫佳啞然,半晌才說:“你知道有治這個的麼?我是說,擅於救治血氣上湧厥去的,讓太醫署準備著這樣的人吧。”
趙錦道:“隻怕有這樣的人也來不及救治。”
公孫佳道:“你先尋著這樣的人,我先給他調過去。”
“是。”
公孫佳道:“阿遜在太子身邊,你知道怎麼教導他。”
趙錦笑道:“是。丞相放心,太子現在但求安穩,活下去就是贏家。”
趙錦辭出之後,公孫佳想了一下,踱到自家書庫裡去,命人去找書。丹藥她就隻是知道個皮毛,春-藥是一竅不通了,臨時抱佛腳她也得先看看呐。
看守書庫的是個老蒼頭帶著兩個小童兒,聽清她要找什麼書的時候,露出了驚駭了神色。公孫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又不是我要吃。”
老蒼頭慌忙說:“府裡的書還是照著先前老陸師傅的單子尋的,藥方不太多,攏共那麼兩本,您稍等,就得、就得!”
從個架子上抽了兩個卷軸下來,吹一吹、撣一撣,滿屋子的灰。公孫佳被嗆得連連咳嗽,示意阿青抱著卷軸回房慢慢看。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想到,第二天被章嶟臨時薅進宮裡之後,元錚在府中被單良給攔住了好一通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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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錚是極冤枉的,他回家之後見公孫佳在看書,還問:“看什麼?”
“藥方,文華說,陛下開始服食丹藥了。”
元錚還說:“哦,他也到了開始琢磨生死的時候了。”
當時誰知道第二天公孫佳就被章嶟叫進了宮裡,而元錚自己要有一次終身難忘的對話了呢?
公孫佳一點也沒想歪,她這次拿出了耐性見章嶟,不再聽到章嶟說後宮就搖手了。
章嶟先是問公孫佳身體怎麼樣了,公孫佳道:“好些了。與外婆一道養生,倒是好了些,隻要妹妹不氣我,我就挺好的。”
章嶟短促了笑了笑:“兒女都是債喲~”
就在公孫佳以為他要說太子的婚禮過於鋪張,要求節儉的時候,章嶟卻話鋒一轉:“我身體不太行啦,心口悶得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又怕你也病著。”
公孫佳問道:“怎麼?禦醫怎麼說?服了什麼藥了嗎?”
章嶟擺擺手:“彆怕彆怕,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想說說話。”
“您說。”
用餘盛的新詞來說,章嶟就是想找個“感情垃圾筒”的!
“我累呀!”章嶟開口就說,“我也需要放鬆、需要快樂。我遇到了煩心的事兒不想帶給她,我自己解決心煩的事才好打起精神來陪她,她總不想看到我愁苦又或者發脾氣吧?你說,我這樣不對嗎?”
“哪個她?淑妃?”
“是啊!老夫老妻了,這又開始吃得哪門子醋啊!女人是不是都這麼不講道理……我不是說你啊。”
公孫佳白了他一眼。章嶟跟著就笑了起來,指著公孫佳說:“哎,跟你這樣惱一惱,我就知道啦。她怎麼就能氣得那麼堵人呀?就算生氣也彆擺那種臉啊。”
“我是沒跟您生氣,真生氣了,誰還能擺出好看的樣子來給你看?”公孫佳都驚訝了,合著生氣還得氣得好看是吧?
章嶟道:“不是,我就不知道她氣的什麼?!我把能給的都給她了,還有什麼不滿的?就說我變心了,我哪兒變了?!她還是淑妃,兒女也還是她的,什麼供奉都有,我也時刻關愛她。就因為兩個才人?”
公孫佳不想給他的感情生活支招,太容易招怨了,她就出了個耳朵聽著,中間問一句:“她怎麼說的?”
“就說我變心!哦,她還給人立規矩去了!”
“然後呢?”
章嶟歎氣道:“還不是得我善後?那孩子怪可憐的,我總要代她補償一下。”
公孫佳道:“這不挺明白的麼?”
“她又不乾了,說我變心了,對彆人更好了,不幫她了。我這就是在幫她呢!”
公孫佳心說,你這倒忙幫得,還真是在幫倒忙了。她說:“那你跟她說明白嘛!她一生都在後宮、後宅,沒你那麼多的道理,你教她嘛。光抱怨,說人家錯了,不給人家說錯在哪兒。”
“你也這麼說,對吧?我說了,人家不聽。她現在恨不得拿根繩子把我給捆她宮裡那根柱子上。她要是像你這麼明理懂事就好了,怪不得你能做丞相。哎喲,她們想事兒,跟咱們想事兒都不一樣。”
公孫佳與他麵麵相覷,攤攤手,章嶟道:“害!我也就是說一說,倒累你跑這一回。”
公孫佳道:“我近來不能幫到陛下也很內疚。”
章嶟突然想到一件事,說:“蘇銘正在理鹽務,也未免太慢了。罷了,不提這個,還有道路、運河等事,你先前辦過的,你看這件事怎麼做?蘇銘給我的條陳我看了,太慢!”
公孫佳想了一下,說:“如果是初稿,我也看過了,不算慢呀!難道後來改了?”
“沒改。”章嶟說,口氣又淡了下來。
公孫佳道:“那不慢,我在北地勾連雍邑修的那些道路、運河,花了長時間呀?那還隻是一部分,後續的還在修呢。他定個三、五年的,不算慢了,要修養生息呀。”
“你在雍邑,那是萬丈高樓平地起,要建城的你忘了?”
“我那時候是為了用兵北方,與現在情形不同。那個時候,大家願意苦一點、乾得多一點,現在誰不想著仗打完了,也該鬆口氣了?緩一口是應該的。再說了,您想想,當初我是總理諸般事務,如今要蘇銘再與工部、各州縣協作,他乾過麼?沒經驗呀,得容他摸索。”
章嶟道:“我再想想。”
公孫佳道:“好。想點兒高興的,今年的租賦很不錯,戶口也增加了,新墾的田畝也變多了。”
章嶟聽到這個不由一笑:“那倒是。”盛世有兩個硬指標:田畝、人口。然後才是其他。
公孫佳道:“是吧?”
“嗯。”
“普賢奴他們也來京述職了,要不要聽他說一說雍邑的情形?明年去避個暑?”
“你怎麼還忘不了這個呀?”
“人一輩子能建幾個雍邑?我要顯擺,”公孫佳笑著說,“散散心,嗯?”
章嶟心頭一暖,道:“明天叫他過來吧。咦?沒有三年吧?”
公孫佳道:“雍邑是副都重鎮,他又是副留守,要時常通報才好。”
“你也太謹慎了。”
“他在彆的任上我也不這麼要求他。明天我就不來了,讓他自己過來。”
章嶟道:“你也過來嘛!大郎要娶妻了,你不能從頭到尾真的什麼都不管,最後給他掌掌眼。”
“我讀書不多,你知道的,禮儀上的事兒還是他們來吧。”
“你做使者,”章嶟決定了,“岷王與你一同……”
他不想讓趙司翰等人得意,於是名義上的媒人是太皇太後的弟弟,婚禮當天,就讓岷王與公孫佳做迎親使。因為與大長公主那點小疙瘩,他氣雖消了,依然沒有用鐘源。
公孫佳道:“那行,不過我騎馬跑不快。”
“不用奔跑,就這麼定了!”
“那這個活計我能乾。”
章嶟道:“明天彆忘了一起過來,咱們再說說話。”
他的樣子有點可憐,彆人到了中年威嚴已成,他到了中年卻突然之間連愛妾都不體諒他了,很有幾分可憐巴巴的味道。公孫佳頗覺好笑,道:“好。”:,,.